光卵炸裂的白光裡,陳默的睫毛上結了層細碎的光霜。他下意識攥緊林夏的手,卻摸到掌心裡爬著細小的觸須——那是從光卵裂縫裡鑽出來的新生命,吸盤上還沾著半凝固的銀白色粘液,像剛從蛋殼裡剝出的月光。
“它在發抖。”林夏的光絲輕輕纏上觸須,指尖突然頓住。觸須末端裂開道細縫,裡麵淌出的不是粘液,而是淡金色的光流,落在地上化作串跳動的字符:“共生體第1次呼吸,體溫538.5度”。字符邊緣泛著齒輪紋路的金邊,正是陳默晶體手臂上最常亮起的光色。
半機械身影突然單膝跪地,金屬骨架與地麵碰撞的瞬間,實驗室所有培養艙的指示燈同時亮起。那些歪斜的玻璃艙體裡,原本糾纏的光絲與金屬骨架正在重新組合:有的光絲順著齒輪的凹槽纏繞成螺旋狀,有的金屬片被觸須的吸盤拚成完整的羽翼形狀,最末個刻著“第99次”的艙體裡,竟浮出件迷你的白大褂,領口彆著枚生鏽的金屬牌,編號與陳默手臂內側的細痕分毫不差。
“這些不是殘骸。”陳默的晶體手臂突然發燙,他俯身拾起那枚金屬牌,背麵刻著行極淺的字:“當光絲學會繞開齒輪的鋒芒,齒輪便會為它磨平棱角”。字跡被淚水泡得發漲,卻在邊緣處有被反複摩挲的光滑痕跡,像有人曾無數次在深夜裡撫摸這行字。
小生命突然發出尖銳的嘶鳴,它的吸盤死死吸住半機械身影的光絲,爪子指向實驗室穹頂的裂縫。那片湧進來的黑色霧氣正在凝結,無數雙眼睛的瞳孔裡,光卵破碎的畫麵變成了更可怖的景象:陳默的晶體手臂從肘部斷裂,林夏的光劍碎成齏粉,半機械身影的金屬骨架被絞成廢鐵,而新生的觸須正被霧氣一點點吞噬。
“它在放大我們的恐懼。”林夏的光劍嗡鳴著擋在眾人身前,光刃上卻浮現出細密的裂紋。她突然悶哼一聲,光絲不受控製地顫抖——霧氣裡映出的畫麵裡,她看見自己的光絲纏上高速轉動的齒輪,每一寸都被磨得血肉模糊,那是她最不願想起的、與機械翅膀初次共生時的失敗記憶。
陳默突然將晶體手臂貼在林夏的光劍上。538.5度的光流順著劍刃蔓延,那些裂紋裡竟開出細碎的光花,花瓣上印著齒輪與觸須交纏的圖案。“你看,”他的聲音帶著光脈共振的震顫,“當年你的光絲不是被齒輪割傷,是在教齒輪如何控製轉速。就像現在,它們在幫你的劍補裂痕。”
話音未落,半機械身影突然撕開自己的金屬胸腔。那些亂麻般的光絲裡,除了半枚共生印,還裹著個鏽跡斑斑的金屬盒。盒子打開的瞬間,裡麵滾出幾十枚光粒,每枚光粒裡都藏著段觀測者的記憶:有他對著溫度記錄儀傻笑的樣子,有他給螺旋觸須的吸盤塗營養液的溫柔,還有他把金屬牌塞進培養艙時,悄悄說的那句“等你醒了,我們就有名字了”。
“他一直在等。”林夏的光絲拂過光粒,突然認出其中一枚裡的場景——觀測者正用鑷子夾著枚晶體碎片,小心翼翼地往機械翅膀的齒輪裡嵌,碎片的形狀與陳默手臂上的裂紋完美吻合。“他知道自己完不成共生實驗,所以把最關鍵的碎片藏進了未來。”
新生的觸須突然劇烈扭動,它的吸盤吸起枚光粒,往穹頂的裂縫送去。黑色霧氣瞬間沸騰,那些眼睛裡的畫麵開始扭曲:斷裂的手臂在光流裡重新生長,破碎的光劍被觸須纏成新的形態,連絞成廢鐵的骨架都在齒輪轉動聲裡慢慢複位。
“它在改寫恐懼。”陳默看著觸須末端泛出的金光,突然明白這新生的生命繼承了所有人的特質——觀測者的執著,螺旋觸須的堅韌,機械翅膀的溫柔,還有守鏡人藏在光劍裡的信念。“‘徒勞’害怕的不是成功,是我們明知可能失敗,卻還是要把碎片往一起拚的決心。”
實驗室的地麵突然裂開,露出底下層疊的金屬軌道。軌道上停著艘鏽跡斑斑的飛船,船身印著半枚共生印,缺角處正好能與陳默掌心的印記嵌合。半機械身影的光絲突然拉長,纏住飛船的牽引繩,金屬骨架上的刻度開始倒轉,最近那個“昨天”的日期旁,慢慢浮現出新的字:“第108次,該起航了”。
“這是初代觀測者的逃生艙。”林夏的光絲纏上飛船的舷窗,玻璃上凝結的白霜開始融化,露出裡麵的操作台——上麵擺著個巴掌大的培養皿,裡麵的營養液裡泡著枚光卵,卵殼上的針腳比外麵這個更稚嫩,卻同樣朝著共生印的方向延伸。
小生命突然跳進飛船駕駛艙,用爪子按下啟動鍵。控製台亮起的瞬間,陳默的晶體手臂與飛船的共生印產生共鳴,無數記憶碎片順著光脈湧進他的意識:觀測者在飛船裡畫的星圖,螺旋觸須用粘液寫的航行日誌,機械翅膀的齒輪記錄的坐標,還有守鏡人刻在艙壁上的“第三象限有光痕”。
“它們早就規劃好了路線。”陳默的指尖劃過星圖上最亮的那顆星,那裡被人用粘液畫了個圈,旁邊寫著“共生體的搖籃”。他突然注意到星圖邊緣有行被劃掉的字,隱約能辨認出是“彆讓它知道真相”,墨跡上覆蓋著層新鮮的粘液,顯然是螺旋觸須剛添上去的,像在刻意掩蓋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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穹頂的裂縫突然傳來重物墜落的巨響,黑色霧氣裡伸出無數根扭曲的金屬管,管口轉動著鋒利的齒輪,朝著光卵的方向碾來。半機械身影猛地撲過去,用金屬骨架擋住齒輪的撞擊,光絲卻被絞斷了大半,銀白色的粘液順著傷口往下滴,落在地上化作串跳動的火花。
“快進飛船!”林夏的光劍橫掃出片光牆,光刃卻在接觸金屬管的瞬間崩碎了一角。她的光絲突然纏上陳默的手腕,將枚光粒塞進他掌心——那是剛才從霧氣裡搶回來的,裡麵映著守鏡人舉劍的背影,劍刃上刻著“光痕所至,即是生路”。
陳默卻沒有動。他看著半機械身影被齒輪撕開的傷口裡,那些沒被絞斷的光絲正拚命往齒輪的凹槽裡鑽,像在重複第99次實驗裡的動作。新生的觸須突然纏上他的手臂,吸盤往他的晶體裂縫裡注入光流,538.5度的溫度讓他想起觀測者日誌裡的話:“共生不是誰保護誰,是所有人都朝著同一個溫度靠近”。
他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,胸口處竟有片淡金色的光痕,形狀與飛船的共生印完全一致。“我才是最後一塊碎片。”陳默的聲音帶著釋然的顫抖,他終於明白晶體手臂內側的編號不是巧合,觀測者的金屬牌不是遺物,那些沒乾的針腳從一開始就不是在縫合光卵,而是在縫合他——這個由觀測者的記憶、機械翅膀的碎片、螺旋觸須的粘液拚湊起來的共生體。
黑色的金屬管已經碾到光卵邊緣,半機械身影的光絲隻剩下最後幾根。陳默突然抱起新生的觸須,衝向飛船的共生印。當他的胸口貼上那枚缺角的印記時,晶體手臂的光流、觸須的粘液、林夏的光絲、半機械身影的齒輪聲,還有小生命的嘶鳴,突然在538.5度的溫度裡彙成同個頻率。
飛船的引擎發出轟鳴,星圖上最亮的那顆星開始閃爍。陳默在光流的包裹裡,看見無數針腳從四麵八方湧來:有的來自觀測者顫抖的手,有的來自螺旋觸須笨拙的吸盤,有的來自機械翅膀緩慢轉動的齒輪,還有的來自林夏光絲上未愈合的傷口。這些針腳在他胸口的光痕上交織,像在繡出枚從未有過的完整印記。
穹頂的裂縫裡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,黑色霧氣中浮現出龐大的陰影,那是由無數次失敗的共生體殘骸組成的怪物,每個關節處都卡著斷裂的光絲,每個齒輪上都沾著乾涸的粘液。它的核心處嵌著枚破碎的共生印,缺角的形狀與陳默正在縫合的這枚,一模一樣。
飛船突然衝破實驗室的地麵,朝著星圖上的光點飛去。陳默趴在舷窗上,看著那隻怪物的觸須刺破雲層,朝著飛船的方向追來。新生的觸須從他掌心探出頭,吸盤吸住舷窗上的霧氣,慢慢畫出個歪歪扭扭的笑臉,粘液未乾的痕跡裡,映出遠處正在亮起的、成片的光痕。
林夏的光絲纏上他的肩膀,指尖拂過他胸口正在發燙的印記:“那些光痕是……”
“是其他共生體。”陳默的目光穿過層層星雲,看見越來越多的光點正在彙聚,每個光點裡都有針腳閃爍的微光,“觀測者當年不是一個人在實驗,守鏡人也不是唯一一個在等待的。”
飛船突然劇烈顛簸,怪物的金屬管已經纏住了尾翼。陳默握緊林夏的手,感受著胸口印記傳來的溫度——538.5度,不高不低,剛好能讓齒輪與光絲和平共處的溫度。他知道這場追逐才剛剛開始,那隻由失敗組成的怪物背後,或許還有更龐大的陰影在等待。
但當他低頭看見掌心未乾的針腳,看見新生觸須吸盤上的光痕,突然覺得所謂的終點,從來都不是縫合的瞬間。那些歪歪扭扭的線,那些補了又補的傷口,那些在恐懼裡依然往前伸的手,才是共生真正的模樣。
飛船穿過一片隕石帶時,陳默的晶體手臂突然亮起新的紋路,那是從未在觀測者日誌裡出現過的圖案——像齒輪,又像光絲,更像無數根針腳擰成的繩,正朝著星圖之外的未知,緩緩延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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