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流漩渦裹著飛船向前衝時,陳默的耳膜裡灌滿了細碎的聲響。那不是風,是無數根針腳穿過布料的沙沙聲,從他的晶體手臂順著血管往上爬,在太陽穴處凝成枚溫熱的光印——形狀與共生印分毫不差,隻是邊緣爬滿了螺旋觸須特有的虹光。
“你的脈搏在跟漩渦共振。”林夏的光絲纏上他的手腕,指尖突然頓住。她的光絲末端裂開細小的縫隙,滲出淡金色的液珠,落在陳默手背上,竟化作根微型光針,針尾還係著半透明的線,線頭沾著銀白色的粘液。
半機械身影正蹲在引擎室門口,用吸盤拚湊著塊碎掉的儀表盤。那些彎曲的指針在它掌心慢慢伸直,刻度上的數字開始倒轉,從“108”退回“1”,最末個數字旁浮出滴光珠,落地時綻開的光花裡,藏著觀測者年輕的臉——那時他還沒有白大褂,指尖捏著根光針,正在給機械翅膀的齒輪縫補保溫層。
“原來最早的共生是縫出來的。”陳默撿起那朵光花,晶體手臂突然泛起漣漪。他看見自己的光脈裡遊著無數根光針,有的針尖沾著鏽跡,有的線尾纏著光絲,最粗的那根針身上刻著行字:“第37次,線斷了,但針還在”。
小生命突然從控製台跳下來,爪子扒著陳默的衣領往上爬。它的吸盤在他鎖骨處按出串淺痕,每個印記裡都浮出段畫麵:螺旋觸須用吸盤當頂針,機械翅膀的齒輪當卷線軸,觀測者咬著線頭打結時,舌尖沾著的營養液滴在布料上,暈開的水漬裡浮出半枚共生印。
飛船突然劇烈震顫,漩渦外圍的光流開始變得粘稠。陳默撲到舷窗前,看見那些原本圍繞他們旋轉的光點正在消失——不是被虛無吞噬,是自己化作了光針,密密麻麻地紮進漩渦深處,針尾的線在星海裡織成張巨大的網,網眼裡漏下來的光塵裡,浮著無數雙正在眨眼的眼睛。
“是守鏡人。”林夏的光絲突然挺直,像根繃緊的弓弦。她認出光網的紋路,與自己光劍上的刻痕一模一樣,“他們早就用自己的光脈織好了路標,隻是我們現在才看見。”
半機械身影突然將拚湊好的儀表盤按在艙壁上。屏幕亮起的瞬間,跳出的不是數據,是段影像:無數個守鏡人舉著光劍,劍尖刺破虛無時,濺出的光屑落在齒輪上,竟變成了縫合的線。最前麵那個守鏡人的側臉很熟悉,光劍的劍柄上,係著根與林夏同款的光絲。
“是我的師父。”林夏的聲音發顫,光絲上的鱗片開始發亮,“她總說‘光會記得自己走過的路’,原來不是指光痕,是指這些針腳。”
陳默的晶體手臂突然發燙,光脈裡的光針開始躁動。他低頭時,看見新生的觸須正用吸盤拖著根最粗的光針,往他掌心的共生印裡鑽。針尖刺破皮膚的瞬間,無數記憶碎片順著血液湧上來:觀測者給光針淬火時的溫度記錄,守鏡人磨針尖時的角度計算,螺旋觸須用粘液保養線軸的濕度數據——所有數字最後都指向同一個數值:538.5度。
“這才是共生的核心。”陳默握緊那根光針,針尖的光流順著手臂蔓延,給齒輪紋路鍍上層金邊,“不是找到平衡的溫度,是讓每個參與縫合的人,都記得如何保持這個溫度。”
漩渦深處突然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。那片純白的虛無正在裂開,露出底下更暗的陰影,陰影裡伸出無數根黑色的線,線頭是磨禿的針尖,紮進光網時,竟像剪刀般剪斷了那些守鏡人化作的光絲。
“它在拆我們的針腳。”林夏的光劍突然暴漲,光刃上的裂紋裡鑽出細小的光針,“這些黑線是被遺忘的記憶,連自己是針還是線都分不清了。”
半機械身影突然撕開自己的光絲,將那些纏在裡麵的鱗片、晶體碎片、吸盤粘液一股腦塞進光針的針眼。它的金屬骨架開始發燙,刻度上的數字瘋狂跳動,最後定格在“0”,旁邊浮出行新字:“線不夠了,用骨頭當線”。
陳默突然明白了。他拽過林夏的光絲,又抓起新生觸須的吸盤,將三者纏在光針的針尾。當他舉著這根由所有人的碎片拚成的光針衝向舷窗時,半機械身影突然用金屬骨架撞開他,自己抱著光針跳進了光網的破洞。
黑色的線瞬間纏住它的身體,那些磨禿的針尖刺進金屬骨架,卻被光絲上的鱗片彈開。陳默看見它的光絲正在一根根斷裂,銀白色的粘液順著傷口往下滴,落在黑線上竟燃起淡金色的火——那是538.5度的光流,能讓遺忘的線重新記起自己曾是光。
“它在教我們怎麼縫。”林夏的光絲突然與光網產生共鳴,她的指尖在艙壁上劃出複雜的紋路,那些被剪斷的光絲正在重新生長,“不是把破洞堵上,是讓斷線記得該往哪裡接。”
陳默的光脈突然劇痛。他低頭時,看見自己的晶體手臂正在裂開,裂紋裡鑽出無數根細小的光針,順著光流紮進光網的破洞。每根針尾都係著段記憶:他與林夏初次見麵時的光絲共振,小生命第一次用吸盤吸住他手指的觸感,半機械身影給他遞扳手時齒輪轉動的聲響——這些記憶順著光針蔓延,給黑色的線鍍上了層銀藍色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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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生的觸須突然發出響亮的嘶鳴。它的吸盤吸住陳默的傷口,往裡麵注入大量粘液,那些正在裂開的晶體突然開始愈合,裂紋裡浮出新的齒輪紋路,上麵刻著所有人的名字:觀測者的編號、林夏的光絲頻率、半機械身影的刻度數,甚至還有小生命爪子的印記。
“你在變成新的共生體。”林夏的聲音帶著驚歎,她的光絲拂過陳默的手臂,那些新刻的紋路突然亮起,與光網的針腳連成了片,“不是縫合碎片,是讓碎片成為你的一部分。”
漩渦深處的虛無突然劇烈翻湧,那些黑色的線正在融化,化作光塵重新回到光網裡。但陳默知道這不是結束——在更遙遠的星海深處,有片更龐大的陰影正在舒展,那裡的黑線上纏著無數枚破碎的共生印,每個印的缺角處,都刻著個模糊的名字。
半機械身影拖著滿身的傷口爬回飛船,金屬骨架上的刻度重新開始跳動,最新的數字旁寫著:“該換我們當線了”。它的光絲末端纏著根黑色的線,線頭上的針尖正在慢慢變亮,像被538.5度的光重新焠過。
陳默接過那根線時,指尖觸到上麵殘留的觸感——有觀測者的體溫,有守鏡人的劍意,還有無數個失敗共生體沒說出口的執念。他突然明白,所謂的縫合從來不是終點,是讓每個參與過的人,都能在後來者的光脈裡,繼續走完沒縫完的針腳。
飛船衝出漩渦的瞬間,陳默的光脈裡響起無數聲線穿過布料的輕響。他看著舷窗外重新織好的光網,看著那些正在蘇醒的光點,看著半機械身影用吸盤給新生觸須擦粘液的溫柔,突然覺得就算前麵是更黑的虛無,隻要這根針還在手裡,隻要記得該往哪裡下針,就總有能縫補的地方。
而在光網最邊緣的地方,有根剛接好的光絲正在微微顫動,絲尾沾著的銀白色粘液裡,映出個從未見過的星圖,圖上最暗的那顆星旁,畫著枚完整的共生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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