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這裡過河,需要經過一座石拱橋。
楊宗謹和家人們來到這座橋的橋頭,看了眼橋下麵湍急的河水,提醒道:“大家注意點腳下,尤其是騎馬的人,彆在這時候讓馬受到驚嚇。”
為了不讓石拱橋承受過高的重量,楊宗謹讓女眷先走,接著是家丁和隨行所帶的物品一起走。
他留在橋頭,催促大夥按部就班地上橋。
等到他們都過去了,楊宗謹這才和官家一起上馬,踏上了這座橋。
其實,他這一切的舉動都被埋伏在不遠處山坡另一側的百姓看在眼裡。這些百姓眼神犀利,一看就不是真的老百姓。
他們按耐住性子,一直等到楊宗謹上了橋,走到中間地帶時,這才用打火石,把引線點燃。
用火藥提前鋪成的導火索哧哧地冒著星火和白煙,迅速朝橋麵方麵爬去。
沒一會兒的工夫,橋頭堡下一聲巨響,濃煙四射,石拱橋被炸斷。
在李媗之、董秋荻、朱茜及他的子女的親眼目睹下,楊宗謹連人帶馬掉進了湍急的河水中……
“夫君……”
“少爺……”
從垂拱殿出來的李迪,忽然感到心頭一顫,差點一屁股坐在台階上。得虧楊宗誨眼疾手快,扶了他一把,沒讓他當眾出醜。
對於楊宗誨“善意”的舉動,李迪報以感激的一笑。
站穩後,李迪朝著大慶門外走去。
可是他剛到門口,大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,呂夷簡竟被人用門板抬了進來。
他躺在門板上,衣冠臟亂,臉上呈現死灰色,表情看上去痛苦,但看不出他到底傷在什麼部位。
大家見狀,圍了上去,七嘴八舌,問寒問暖。
陳堯佐想上前去探望呂夷簡,結果被人擋在後麵。
那人不僅擋住他,還不給他麵子,他有些氣憤。
李迪上前,正圍觀的大臣自動讓出一條路。
他問候:“呂相公,大夥都在為你擔心呢,傷到哪兒啦?”
呂夷簡老淚橫流,苦著臉道:“我是撿條命,撿條命啊。托李相公的福,我才大難不死啊!”
“既然受了重傷,為什麼不回去好好休息呢?這裡有列位大臣在,呂相公完全可以放心。”李迪好心的道。
他是出自真心,雖然不滿呂夷簡平素的霸道,但是呂夷簡到底是一位能臣,也是一位能夠牽製劉太後的國之乾城。想讓他吃點虧的心思是有的,但是讓他死,是絕對沒有的心思。
呂夷簡卻似乎並不領情:“謝李相公關心。但我身為當朝宰輔,肩負著重任,不能夠輕易倒下。如果因為我的賤體再耽誤國家大事,那就是罪過了。”
這話看似謙卑,其實霸道至極。意思是,隻要有我在,國家大事,我說了算。就算是你李迪,也隻是前任宰輔。
如果不是這個意思,他也不會強調自己“當朝”宰輔的身份。
李迪自然懂得,轉身向眾人宣布:“今天的政務例會就不耽擱了,大家前往政務堂把各自想要彙報的內容,列出條陳,儘可能快的彙報。畢竟呂相公身體有恙,不適合長時間工作。”
“是。”大臣們紛紛離開。
這也是李迪的手段,雖然我現在隻是工部尚書,但是在朝中的威信猶在。你呂夷簡隻要不回來,我等能振臂一呼,完成朝中大事的處理。
這道理,呂夷簡也是懂得的。
所以,他看到這一幕,眼中流露出不為人察覺的冷冽眼神,一閃而過。
政務處理,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下午。呂夷簡居然躺在木板上,硬是完成所有事,才被抬回了家。
呂夷簡回到家,他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了,躺在床上大汗淋漓。
他的妻子馬氏早就請來了京城最好的大夫神醫陸明,在府上專門候著,他一回到家就為他看病施藥。
呂夷簡這才安定下來。
馬氏是以太子少保致仕的馬亮之女,在呂夷簡父親隻是縣尉的時候,馬亮就認為呂夷簡是絕對的人才,把馬氏嫁給他。馬氏為他生下四男兩女,夫妻伉儷情深。
說起來,馬亮真是一位奇人,與宰相辛仲甫、呂蒙正、呂夷簡、王珪等皆為姻親。
馬氏送陸明出了庭院,見四下無人,才問:“老爺的傷怎麼樣?”
陸明輕聲道:“本來傷得不嚴重,可是呂相公為了製造‘效果’,硬是拖著病軀不停地折騰,導致病情有惡化的風險。”
馬氏一驚:“可有性命之虞?”
“這倒是沒有,不過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。求夫人告誡呂相公,生命在於運動,不在於折騰,還是彆到處跑。”陸明說完,拱了拱手,就要走。
又被馬氏叫住:“慢著。”她伸手把自己腕上的翡翠鐲子褪下一隻,上前將鐲子放在他的手上。
“陸明先生,聽說你和楊宗謹的交情不錯。不過,我家的東西還請你收下。”馬氏話裡有話。
“不敢……不敢……”陸明連連擺手道。
“拿著吧,你知道為什麼。”馬氏話裡透著威脅的意思。
陸明這才收下,並道:“請夫人放心,就是把我的嘴打爛,呂相公的病情,我也不敢對外人多欠一句嘴,包括楊提刑。”
馬氏笑了:“瞧你說的,我還信不過你嗎?聽說你的女兒快要出嫁了,這就算我先送的禮物,上等的鐲子,她一定喜歡。”
陸明更深地鞠躬,慌慌張張地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