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婦幼保健院院長辦公室、林薇薇閨蜜家。
消防通道冰冷的水泥台階上，吳德殘留的體溫仿佛還在空氣中。他推開沉重的防火門，走廊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喧囂後的死寂，撲麵而來。他沒有絲毫猶豫，腳步堅定地朝著走廊儘頭那扇掛著“院長辦公室”牌子的門走去。
門沒關嚴。吳德抬手，指節在門板上敲出兩聲清晰、冷硬的“叩叩”。
“進來。”林國棟疲憊的聲音從裡麵傳來。
吳德推門而入。院長辦公室裡，林國棟背對著門口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望著樓下依舊沒有完全散去的人群，背影顯得有些佝僂。桌上的電腦屏幕還亮著，赫然是“院長千金醫院摔碗！為愛發瘋？！”的熱搜頁麵。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沉默和未散的硝煙味。
“院長。”吳德的聲音打破了沉寂，平靜無波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林國棟緩緩轉過身。他臉上的怒容已經褪去，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種……難以言喻的複雜。他看著吳德，眼神銳利依舊，但深處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……探究？
“吳德？你還有事？”林國棟的聲音低沉沙啞。
“關於林薇薇停職的決定，”吳德開門見山，語氣沒有任何起伏，卻字字清晰，“我認為不妥。”
林國棟眉頭猛地一擰！內心os：不妥？！他還有臉說不妥？！）他強壓著火氣，聲音冷了下來：“不妥？吳德！你告訴我！哪裡不妥？！她在病房摔碗撒潑！擾亂醫療秩序！驚嚇病人！造成惡劣影響！停職反省！有什麼不妥？！”
“她摔碗，是情緒失控，行為不當，該罰。”吳德直視著林國棟的眼睛，毫不退縮，“但停職，抹殺了她作為見習助手的所有努力和進步，也否定了她在醫院的價值。這不公平。”
“努力？進步？價值？”林國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，聲音陡然拔高，“吳德！你告訴我！她有什麼價值？！從她踏進婦產科那天起！除了闖禍！上熱搜！惹麻煩！她還乾了什麼有價值的事？！咖啡館相親！菊花藥瓶！直播救人！馬路接生！咬人！公主抱！摔碗！哪一件不是驚天動地？！哪一件不是把醫院攪得天翻地覆？！價值？！我看她就是婦產科最大的麻煩！”
“她不是麻煩。”吳德的聲音依舊平靜，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度。
林國棟愣住了！內心os：他……他說什麼？）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吳德：“不是麻煩？！吳德！你被她灌了什麼迷魂湯？！你看看網上！看看樓下！看看今天病房裡那一地雞湯！你告訴我！她不是麻煩是什麼？！”
“她是衝動，是任性，是缺乏經驗，是容易被人激怒。”吳德的聲音低沉而清晰，“但她不是麻煩。她來婦產科，是真的想學醫。她整理預約資料，跑腿送病曆，幫護士打下手，甚至在手術室裡，麵對突發狀況，她能用最快的反應，在遵守無菌原則的前提下，處理掉落的器械接頭用腳撥開）。這些，都是她的努力。她記筆記，問問題，雖然方式笨拙，但她在學。她維護醫院秩序，保護同事指吳德自己），雖然方法錯誤咬人），但初衷是好的。今天摔碗，是她的錯，但也是被逼到極限的反應。發布會上的‘口誤’，網絡上的謠言，您當眾的訓斥，劉阿姨的‘催婚’，這些壓力，她一個剛出校門的小姑娘，扛不住，崩潰了。這，就是她摔碗的原因。”
吳德一口氣說完，辦公室裡陷入一片死寂。
林國棟怔怔地看著他，臉上的怒意一點點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震驚和……茫然？內心os：他……他竟然為薇薇說了這麼多話？還……記得這麼清楚？）他第一次從這個總是冷冰冰的下屬口中，聽到如此詳細、如此……維護性地評價自己的女兒。那些他從未在意過的細節——整理資料、跑腿、記筆記、手術室裡的反應……此刻被吳德清晰地羅列出來，像一顆顆小石子，投入他憤怒的心湖，激起一圈圈漣漪。
“所以呢？”林國棟的聲音低了許多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，“就因為這點努力，這點進步，就能抵消她造成的惡劣影響？就能讓她繼續留在醫院？繼續……給你添麻煩？”
“影響已經造成，需要處理。但處理的方式，不應該是徹底否定她。”吳德的目光落在林國棟辦公桌上，那裡放著一個相框，裡麵是年幼的林薇薇穿著小護士服、戴著聽診器、笑得一臉燦爛的照片。內心os：她小時候……是真的喜歡當醫生吧？）他收回目光，看向林國棟，“停職，解決不了問題。隻會讓她覺得被徹底拋棄，讓她那點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信心和熱情，徹底熄滅。院長，您是她父親。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她需要的是什麼。是嚴厲的懲罰？還是一個……改正錯誤、證明自己的機會？”
林國棟順著吳德的目光，也看到了那張照片。照片上女兒天真爛漫的笑容，像一根針，刺在他心上。他想起女兒小時候抱著醫學繪本纏著他講故事的樣子，想起她高考填誌願時不顧反對非要填醫學院的倔強……內心os：她……是真的喜歡……）一股酸澀湧上喉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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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沉默了。辦公室裡隻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。
良久，林國棟才緩緩開口，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：“給她機會？怎麼給？現在網上鬨成這樣！醫院聲譽受損！她留在醫院，隻會成為眾矢之的！成為彆人攻擊的靶子！對她自己！對醫院！都沒有好處！”
“輿論可以引導，可以澄清。醫院聲譽，靠的是實力和擔當，不是靠犧牲一個見習助手來保全。”吳德語氣堅定，“讓她離開，是逃避。讓她留下，麵對錯誤，改正錯誤，用行動證明自己，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。至於靶子……”他頓了頓，眼神銳利，“有我在。”
林國棟猛地抬頭，看向吳德！內心os：有他在？！什麼意思？！）他眼神複雜，震驚、疑惑、探究……交織在一起。
吳德沒有解釋，隻是平靜地回視著他。
“你……”林國棟張了張嘴，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，“讓我……想想。”
吳德點點頭：“好。我建議，停職改為停崗反省一周。期間，她需要寫一份深刻的檢查，並向劉英英母女當麵道歉。一周後，視其反省態度和後續表現，再決定是否恢複見習資格。”
林國棟疲憊地揉了揉眉心，沒有立刻回答，隻是揮了揮手：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“是，院長。”吳德微微頷首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。
門輕輕關上。林國棟頹然坐回椅子上，目光再次落在那張童年照片上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相框邊緣，眼神裡充滿了掙紮和……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。
與此同時，城市另一端，一個充滿粉色泡泡和毛絨玩具的房間裡。
林薇薇抱著膝蓋，蜷縮在閨蜜蘇小糖的懶人沙發上，眼睛腫得像桃子，臉上淚痕未乾。她身上還穿著從醫院跑出來時那件濺了雞湯漬的襯衫，額頭的紗布歪歪扭扭，整個人像隻被遺棄的、臟兮兮的布偶貓。
“嗚嗚嗚……糖糖……我完了……我爸不要我了……工作也沒了……吳醫生肯定也討厭死我了……”林薇薇抽抽噎噎地哭訴著，“他……他最後看我的眼神……好冷……好失望……他肯定覺得我是個瘋子……是個麻煩精……”
蘇小糖盤腿坐在地毯上，一邊往嘴裡塞薯片，一邊翻著白眼：“哎呀！我的林大小姐！你至於嗎？不就是摔了個碗嘛！你爸那是氣話！他還能真把你送出國喂鴿子啊？至於吳醫生……嘖！冰山男神嘛！眼神冷點正常！說不定他心裡正心疼你呢！”
“心疼？！”林薇薇猛地抬起頭，眼淚汪汪，“怎麼可能！他……他在發布會上說得那麼絕情！上下級！同事！職責！一點感情都沒有！他肯定巴不得我趕緊滾蛋！省得給他添麻煩！”
“那可不一定！”蘇小糖神秘兮兮地湊近，“你想想！發布會那種場合！他不那麼說能怎麼辦？難道當眾承認‘對！我們就是有一腿！’？那他這醫生還當不當了？你爸不把他皮扒了？”
林薇薇：“……”內心os：有……有一腿？！）她臉一紅，“你……你胡說什麼！”
“我胡說？”蘇小糖挑眉，“那他乾嘛抱你？乾嘛親自給你包紮？乾嘛在院長麵前替你說話？你爸都氣成那樣了，他還敢去找你爸理論？說什麼‘她不是麻煩’？嘖嘖嘖！這要不是有點什麼，我把這包薯片生吞了！”
“他……他真這麼說了？”林薇薇愣住了，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當然！我閨蜜在院長辦當助理！親耳聽到的！”蘇小糖得意地晃晃手機，“‘她不是麻煩’！‘她在努力’！‘她在進步’！‘給她機會’！哎呀呀！聽得我少女心都炸了！冰山男神為你融化啊姐妹！”
林薇薇呆呆地聽著，眼淚忘了流，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，酸酸澀澀，又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……甜？內心os：他……他真這麼說了？他說我不是麻煩？他說我在努力？他……他在院長麵前維護我？）她想起吳德在樓梯間可能流露出的疲憊，想起他收拾雞湯碎片時沉默的背影……一股暖流，小心翼翼地湧上心頭，衝淡了絕望的冰冷。
“可是……可是我爸停了我的職……”林薇薇的聲音帶著哭腔，但已經沒那麼絕望了。
“停職而已！又不是開除！”蘇小糖滿不在乎，“反省一周嘛！正好！你趁機好好想想！怎麼挽回形象！怎麼拿下吳醫生！怎麼讓你爸消氣！順便……”她賊兮兮地笑了，“在我這好好養傷！我新買的遊戲機還沒拆封呢！”
林薇薇破涕為笑，輕輕捶了她一下：“你就知道玩！”
就在這時，林薇薇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！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——“爸爸”！
林薇薇嚇得手一抖，手機差點掉地上！內心os：爸？！他……他找我？！是罵我？還是……）她看著屏幕上那個不斷閃爍的名字，心臟狂跳，猶豫著不敢接。
“接啊！怕什麼！”蘇小糖慫恿道，“說不定是叫你回家吃飯呢！”
林薇薇深吸一口氣，顫抖著手指，按下了接聽鍵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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