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下了一夜,清晨仍未停歇。細密的雨絲敲打著辦公室的窗玻璃,留下蜿蜒的水痕,將窗外世界的景物扭曲成一片模糊的灰綠。室內,空氣混濁,彌漫著熬夜帶來的酸腐氣息、電腦散熱器的焦糊味,以及一種近乎凝固的緊張感。
那台老舊的主機箱仍在嘶啞地轟鳴,像是隨時都會散架,卻依舊頑強地支撐著兩個並行運算的任務窗口。一個是真正的、趨於完美的算法核心,另一個則是精心構造的、布滿陷阱的迷宮。屏幕的光映照著四張疲憊不堪卻眼神銳利的臉。
陳默感到眼球乾澀發脹,像是磨進了沙子,太陽穴深處的嗡鳴聲似乎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,但依舊穩定地提供著那種超然的專注和精準的思維引導。他的胃裡空蕩蕩的,卻沒有任何食欲,隻有一種被咖啡因和高度緊張灼燒後的麻木感。
李健猛地一拍桌子,聲音嘶啞卻興奮:“最後一個偽收斂點嵌進去了!隻要他們敢用這個參數迭代,三次循環內必崩!”
另一個男生癱倒在椅子上,用力揉著布滿血絲的眼睛,嘴角卻咧開一個近乎虛脫的笑:“媽的……這假東西做得比真的還燒腦……”
第三個學生已經靠著牆邊堆放的舊書冊睡著了,眼下是濃重的青黑,呼吸沉重。
陳默沒有說話,隻是仔細地審查著屏幕上最終生成的、那份足以以假亂真的“備份”文件。他的指尖冰涼,動作卻穩定異常。確認無誤後,他將文件拷貝進一個全新的、毫無標識的黑色u盤,然後拔下,緊緊攥在手心。堅硬的金屬外殼硌著掌骨,帶來一絲冰冷的實感。
就在這時,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。
不是平時學生那種或輕或重的敲擊,而是帶著一種程式化的、不容拒絕的力度和節奏。
房間內所有的疲憊瞬間被凍結。睡著的學生猛地驚醒,茫然地睜大眼睛。李健和另一個男生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彈起來,警惕地看向門口。電腦風扇的噪音在短暫的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。
陳默的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了一下。他將u盤迅速塞進褲袋,冰涼的金屬貼著小腿皮膚。他深吸了一口混濁的空氣,壓下喉嚨口的乾澀,走過去拉開了門。
門外站著的是係秘書,一個總是麵無表情的中年女人。她手裡拿著一張表格,目光越過陳默,掃了一眼屋內一片狼藉的景象和三個神色緊張的學生,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。
“陳老師,‘創新杯’的參賽項目備案表。”她的聲音平板無波,像在念一份通知,“係裡要求今天下班前,所有參賽團隊必須提交,連同項目核心代碼及設計圖紙的電子版備份。”她將表格遞過來,指尖隔著紙張都能感覺到一絲冷意。
陳默接過那張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紙,喉嚨發緊,隻能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:“好。”
秘書的目光又在屋裡掃了一圈,像是完成了一項任務,轉身踩著高跟鞋哢噠哢噠地走了。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漸行漸遠,每一聲都像是敲在緊繃的神經上。
門緩緩關上。房間裡隻剩下窗外淅瀝的雨聲和粗重的呼吸聲。
“老……老師?”李健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陳默沒有回頭,他低頭看著手裡那張表格,紙張在指尖微微顫動。胃裡那片麻木的灼燒感開始重新變得清晰,帶著針紮般的刺痛。他走到電腦前,拿起那個剛剛刻錄好的、裝著“迷宮”的黑色u盤,又找出另一個普通的藍色u盤,將真正的核心文件快速拷貝進去。
動作冷靜,甚至有些機械。
完成後,他將藍色u盤遞給李健:“收好。除非絕對安全,否則不要再打開。”
李健接過u盤,像是接過一枚滾燙的炭塊,手指緊緊攥住,用力到指節發白。
陳默則將那份備案表鋪在桌上,拿起筆,開始填寫團隊基本信息、項目名稱、簡介……筆尖劃過紙張,發出沙沙的聲響,在寂靜的房間裡異常清晰。他的字跡依舊平穩工整,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填到最後,需要指導老師簽字確認。他拿起筆,懸停在簽名欄上方。一瞬間,論文被奪走的憋悶、張主任誌得意滿的笑臉、周教授的告誡、龍騰的讚賞、星海那條冰冷的短信……無數畫麵和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神經。
顱內的嗡鳴聲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劇烈的情緒波動,頻率變得有些尖銳。但他懸停的筆尖,最終還是沒有絲毫猶豫地落下,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筆鋒甚至帶著一絲冷硬的決絕。
他將表格和那個黑色u盤一起,放進一個嶄新的牛皮紙檔案袋裡,封好口。
“我去交。”他拿起檔案袋,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波瀾。
他走出辦公室,走向係行政樓。雨天的走廊格外昏暗潮濕,牆皮剝落的地方洇出深色的水漬。皮鞋踩在潮濕的水磨石地麵上,發出沉悶的回響。
一路上,他能感覺到一些若有若無的目光從辦公室門縫或窗戶後投射出來,帶著探究、好奇,或許還有彆的什麼。胃裡的刺痛感持續著,像是一種無聲的預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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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完材料,那個負責接收的行政人員隻是例行公事地接過檔案袋,扔進旁邊一個標著“創新杯備案”的紙箱裡,甚至沒有多看一眼。那隨意的態度,反而更透出一種程序化的、不容置疑的壓迫感。
走出行政樓,雨小了些,天空依舊是鉛灰色。冰冷的雨絲落在臉上,帶來一絲清醒的寒意。他站在屋簷下,看著濕漉漉的校園,緩緩吐出一口濁氣。胸腔裡那股憋悶感並未消散,隻是被冰冷的雨水暫時壓製。
褲袋裡的手機突然連續震動起來。不是電話,是微信消息的提示。
他掏出手機,屏幕被雨水打濕,有些模糊。是秦青。
【陳老師,冒昧再次打擾!您上次提到的那個邊界條件問題,我們這邊做了個簡單的模擬驗證,結果非常驚人!附件是數據截圖,您看看是不是這個趨勢?】
【另外,如果您這邊項目確實需要支持,我們實驗室有一台閒置的高性能工作站,可以臨時借調給您團隊使用,絕對物理隔離,權限獨享。沒有任何附加條件,隻是不希望這麼好的思路被硬件拖累。】
下麵附了幾張清晰的仿真數據截圖,還有一個實驗室地址和一個加密的訪問密鑰。
幾乎是同時,另一條短信擠了進來,依舊來自那個陌生的號碼:
“陳先生,星海科技的誠意毋庸置疑。我們注意到您似乎遇到了一些小小的‘資源’困擾?這些對星海而言都不是問題。隻要您點頭,頂級實驗室、無限算力、國際專利團隊,24小時內為您備妥。您值得更好的平台。”
兩條信息,幾乎是前後腳。一條真誠而克製,帶著技術人的純粹和雪中送炭的溫暖;另一條則充滿了赤裸裸的、帶著金錢和權力氣息的誘惑,像裹著蜜糖的毒餌。
冰與火,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,透過冰冷的手機屏幕,同時灼燙著他的掌心。
雨絲變得更細更密了,無聲地籠罩著一切。
陳默站在原地,沒有立刻回複任何一條信息。他隻是抬起頭,望向行政樓某個掛著“係主任”牌子的窗戶方向。
窗戶後麵,窗簾緊閉。
但他能感覺到,一場無聲的硝煙,已經彌漫開來。而他和他那三個尚未完全成長起來的學生,正站在漩渦的中心。
他收起手機,屏幕暗下去,最後的光亮映出他眼底深處一絲冰冷的、逐漸燃起的火焰。然後,他抬步,走進了蒙蒙雨霧之中,朝著那個老舊辦公室的方向走去。
那裡的戰鬥,還未結束。真正的比賽,才剛剛開始。而某些人貪婪的觸手,或許已經按捺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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