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將校園浸透。實驗室的窗戶成了這片漆黑裡唯一一塊昏黃的補丁,蚊蟲圍繞著外壁燈徒勞地撞擊,發出細微的劈啪聲。室內,空氣凝滯得如同膠質,混合著汗液、速食麵和機器持續低燒產生的金屬焦糊味,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口鼻處。
李慕白的眼球乾澀得幾乎要發出摩擦的聲響,他頻繁地眨眼,試圖用稀薄的淚液緩解那種砂紙打磨般的刺痛。屏幕上的代碼不再是流淌的河流,而成了扭曲蠕動的蚊蚋,難以捕捉。他後仰脖頸,頸椎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,一股尖銳的酸麻從頸窩直竄上天靈蓋。
趙健幾乎癱在椅子上,肚皮有氣無力地鳴叫著,宣告能量已徹底耗儘。他盯著服務器指示燈那規律性的、令人昏昏欲睡的閃爍,眼皮重若千斤,每一次掙紮著睜開,視野邊緣都泛起模糊的黑暈。他下意識地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,嘗到一絲鐵鏽般的血腥味。
沈欣欣悄無聲息地起身,接了一杯溫水。水流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。她走回來,將水杯輕輕放在李慕白手邊,杯底與桌麵接觸的輕響驚得他微微一顫。她自己的指尖也冰涼得可怕,相互搓揉著,卻無法驅散那點從骨頭縫裡滲出的寒意。
陳默站在服務器旁,手掌持續感受著側板傳來的、絲毫未減的滾燙熱度。那熱度灼著他的皮膚,也灼著他的神經。他眉心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,下頜線繃得極緊。匿名短信裡的每一個字都像冰錐,反複鑿擊著他的思緒。內賊?張主任?他們想要什麼?代碼?設計圖?還是……更多?
他的目光掃過實驗室。雜亂,卻有著一種熟悉的、屬於他們的秩序。每一根散落的數據線,每一張寫滿演算的廢紙,都有其固定的位置。而此刻,一種極其微弱的、不和諧的違和感,像一根幾乎看不見的蛛絲,輕輕拂過他的感知。
不是東西丟了。而是……有什麼東西被極其輕微地動過。
他的視線落在那個堆滿廢棄元件的角落。傍晚時分,他曾在那裡翻找過可用的散熱部件。當時……那個從舊示波器上拆下來的、積滿灰塵的金屬外殼,它是怎麼擺放的?朝左傾斜,邊緣對準了地板磚的那條裂縫?
現在,它似乎被朝右挪動了一指寬的距離,邊緣虛虛地壓著裂縫。極其細微,若非他近乎偏執的觀察力和對這片空間的絕對熟悉,根本無從察覺。
陳默的呼吸幾不可察地滯了一瞬。胸腔裡的心臟沉甸甸地向下墜去。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,仿佛隻是隨意一瞥,指尖卻在褲縫邊微微蜷縮,指甲掐入掌心,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,強迫自己維持表麵的平靜。
他踱步到李慕白身後,看著屏幕上艱難推進的優化進程。“進度怎麼樣?”
李慕白的聲音像是從砂輪上磨出來的:“瓶頸太硬……繞不過去。除非……”他頓了頓,絕望地搖頭,“推翻第三層的整個架構。”
“那就推翻。”陳默的聲音平靜無波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三個人同時抬起頭,眼睛裡布滿血絲,寫滿了“你瘋了”的驚愕。推翻第三層架構,意味著之前近三分之一的工作量付諸東流,時間根本來不及。
“老陳,這……”趙健猛地坐直,因缺氧而一陣頭暈。
“舊的思路既然走不通,抱著一起死不如斷臂求生。”陳默打斷他,目光冷靜得近乎殘酷,“我們需要一種全新的冗餘策略,更輕量,更底層,對硬件依賴更低。”他頓了頓,像是隨口提出一個設想,“或許可以嘗試……借鑒一下生物神經網絡的某些冗餘反饋機製,用虛擬節點分流,而不是單純依賴物理層麵的多重備份。”
“生物神經網絡?”李慕白茫然地重複,這個概念跳脫出了他固有的知識框架。
“隻是一個模糊的方向。”陳默沒有深入,話鋒一轉,“慕白,你負責梳理現有架構裡所有能剝離的非核心功能,做極致精簡。趙健,你立刻模擬不同壓力環境下,虛擬節點分流對現有硬件負載的影響。欣欣,”他看向女孩,“我需要你查一下,近三年內,國際上關於分布式計算和神經網絡冗餘備份的前沿論文,特彆是那些……沒有被大規模引用,但思路清奇的邊緣研究。”
他的指令清晰、快速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,強行將三人從絕望疲憊的泥潭裡拔了出來,投入到一個個具體而緊迫的任務中。
新的方向像一針強心劑,雖然前景未卜,但至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。鍵盤敲擊聲再次變得密集,雖然依舊帶著疲憊,卻多了幾分破釜沉舟的狠勁。
陳默沒有參與具體的討論。他走到那個廢棄元件堆旁,蹲下身,假裝繼續尋找可用的散熱片。手指在冰冷的、沾滿灰塵的零件中撥動,動作自然。
他的指尖,最終落在那塊被動過的金屬外殼上。他拿起它,掂了掂,又似乎不滿意地放下。就在這拿起放下的過程中,他的小指指尖極其隱秘地在外殼內側一個積滿油垢的凹陷處,輕輕一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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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點比米粒還小、顏色近乎透明的電子元件,借著油垢的粘性,悄無聲息地粘附在了他的指腹上。冰涼的觸感,帶著一絲令人不適的黏膩。
陳默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,血流瞬間加速衝刷著血管壁,發出咚咚的聲響撞擊著耳膜。但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,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維持著原樣。他將那外殼扔回零件堆,發出嘩啦一聲響,然後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“我出去透口氣,買點吃的。”他聲音如常地說,走向門口。
“幫我帶罐紅牛!”趙健頭也不抬地喊了一句。
陳默應了一聲,推開實驗室的門。走廊裡空無一人,頂燈慘白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。他快步走向走廊儘頭的衛生間。
反鎖隔間的門,狹小的空間裡彌漫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。他攤開手掌,就著昏暗的光線,看著指腹上那一點幾乎看不見的電子造物。
極微型、無源、被動式信號發射器。通常是用來做近距離物品追蹤的。
它的存在,證實了那條匿名短信並非空穴來風。確實有人,已經將手伸了進來,用一種極其隱蔽的方式,窺探著這裡的一切。
誰放的?什麼時候?張主任的人?還是……秦斌口中那些“背景複雜的海外公司”?
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緩慢爬升,最終盤踞在他的後頸,帶來一陣僵麻。他打開水龍頭,冰冷的水流衝刷著手指,也將那點微小的裝置衝入下水道,消失無蹤。
水流聲嘩嘩作響。他雙手撐在冰冷的陶瓷洗手池邊緣,抬起頭,看著鏡子裡那個麵色蒼白、眼窩深陷,但眼神卻異常冷靜的男人。
暗處的窺伺者已經就位。陷阱或許已經布下。
他關掉水龍頭,衛生間裡瞬間死寂。他抽出一張粗糙的紙巾,慢慢擦乾手,然後將紙團扔進垃圾桶。
推開隔間門,腳步聲在空曠的衛生間裡回響。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,隻有眼底深處,一絲極寒的銳光,如同暗夜裡悄然出鞘的刀鋒,一閃而逝。
回到實驗室門口,他深吸一口氣,將所有翻湧的情緒壓回心底,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平淡,推門而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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