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後的校園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,但實驗室裡依舊充斥著金屬、臭氧和熬夜帶來的疲憊汗味。張浩渾身濕漉漉地衝回來,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用防水布包裹的移動硬盤,像抱著什麼絕密武器,頭發緊貼額頭,水珠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滴落,砸在水泥地上洇開深色的斑點。
“拿到了!老吳嘀咕了半天,說野貓還能懂破壞實驗材料?”他甕聲說著,胸腔還在劇烈起伏,不知道是跑得太急還是情緒激動。
幾乎同時,李明猛地一拍桌子,聲音因興奮而發尖:“抓到了!硬件指紋匹配!滲透源終端網卡ac地址注冊信息……指向一家校外網吧的包間!但追蹤器顯示對方實際物理位置……在星海科技研發中心三樓層!”
王磊也抬起頭,臉色因為緊張和專注而泛紅:“oa係統後台日誌抓取完畢……那個重新評審的通知發布賬號,雖然權限顯示是教務處公共賬號,但登錄ip段和操作時間……與係主任辦公室內部網絡高度吻合!”
三條線索,如同三條閃爍著冷光的絲線,穿過迷霧,精準地纏繞向兩個明確的端點:星海科技,與係主任張教授。
實驗室裡有一瞬間的寂靜,隻有硬盤讀寫指示燈規律的閃爍和張浩粗重的喘息聲。證據確鑿,敵人的獠牙和黑手都已清晰無比。
張浩的眼睛瞬間紅了,像被激怒的公牛,抓起扳手就要往外衝:“媽的!我去堵那老小子!”
“站住。”陳默的聲音不高,卻像冰冷的鐵鉗,扼住了張浩的腳步。
“老師!證據都有了!”張浩猛地回頭,脖頸青筋暴起,手臂肌肉因憤怒而微微顫抖,“還等什麼?!”
“然後呢?”陳默的目光掃過他,平靜無波,“打他一頓?把證據甩到他臉上?讓他身敗名裂?”
張浩被問住了,張了張嘴,沒能發出聲音,隻是不甘地喘著粗氣。
“打草驚蛇,然後迎來更瘋狂的報複,或者,乾脆被棄卒保帥。”陳默走到那台老服務器前,指尖劃過冰涼粗糙的機箱表麵,“星海會斷尾,係主任會找替罪羊。而我們,除了發泄一時怒氣,什麼都得不到,還會徹底暴露我們所有的反擊手段。”
他的話像冷水,澆熄了張浩的衝動,也讓李明和王磊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。一種無力感混合著憤怒,沉甸甸地壓在胸口。
“那……怎麼辦?”李明的聲音帶著不甘的沙啞,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麵上劃著,“難道就忍著?”
陳默沒有直接回答。他走到窗邊,看著樓下。雨停了,陽光刺破雲層,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。那輛黑色的轎車依舊不見蹤影,仿佛之前的滲透和打壓隻是幻覺。
但空氣裡,某種無形的壓力正在凝聚。
他轉身,拿起桌上那份被冷落許久的、龍騰科技的合作計劃書。厚重的銅版紙封麵在燈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澤,與實驗室的簡陋格格不入。
“李明,”他開口,聲音聽不出情緒,“用那個新注冊的加密郵箱,聯係龍騰的趙經理。回複他們,我們原則上同意就聯合實驗室進行下一輪細節談判。”
什麼?三個學生都愣住了,懷疑自己聽錯了。剛剛還在分析敵人的凶殘,老師怎麼就突然要接受龍騰的橄欖枝了?
“老師!龍騰他們也不是……”王磊忍不住小聲提醒,小腿肚子又開始發軟。
“告訴他們,”陳默打斷他,語氣沒有任何波動,“談判可以,但地點必須由我們定。就在學校斜對麵的那家‘靜心’茶室。時間,明天下午三點。”
靜心茶室?那家消費不高、環境普通、甚至有些陳舊的老派茶室?和龍騰這種級彆的公司談動輒上億的合作?
陳默沒有解釋,繼續下達指令:“張浩,明天你跟我一起去。換身乾淨衣服,坐在旁邊,隻聽,不說。無論聽到什麼,看到什麼,臉上都不準露出來。”
張浩懵懂地點頭,雖然不明白,但對陳默的信任壓倒了一切。
“李明,王磊,你們留守。實時監控實驗室網絡和內網所有入口,尤其是……係主任辦公室那邊的網絡活動。有任何異常,記錄,但不要有任何動作。”
指令清晰卻匪夷所思。學生們麵麵相覷,但看著陳默那雙深不見底、毫無波瀾的眼睛,所有疑問都被壓了下去。
加密郵件發出。不到半小時,趙經理的回複就來了,語氣熱情洋溢,對地點沒有任何異議,並表示王總將親自到場。
第二天下午,兩點五十分。
靜心茶室最裡麵的一個僻靜包間。竹簾低垂,光線昏暗,空氣裡彌漫著陳年茶葉和木質家具混合的沉悶氣味。張浩穿著緊繃的襯衫,坐得筆直,肌肉僵硬,像一尊門神,目不斜視,隻有微微起伏的胸膛顯示著他的緊張。
陳默平靜地斟茶,白瓷杯盞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三點整,包間門被推開。王建國依舊是一身休閒裝,笑容滿麵地走進來,身後隻跟著趙經理。沒有龐大的團隊,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