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籍館的特藏室總是帶著股陳舊的樟木味。正偉踩著吱呀作響的木地板走進去時，管理員王阿姨正坐在門口的藤椅上打盹，老花鏡滑到鼻尖，手裡還攥著本線裝書。
“王阿姨，我想找一下民國時期的手抄本，編號是t37。”正偉放輕腳步，儘量不吵醒她。特藏室裡存放的都是些孤本或殘卷，平時很少有人問津，隻有研究冷門課題的學生才會來這裡。
王阿姨猛地驚醒，扶了扶眼鏡，眼神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：“又是你啊，小正。找那本《上古秘聞》？”她站起身，慢悠悠地打開鐵櫃，鑰匙插進鎖孔時發出“哢噠”一聲輕響，“那本子破得很，紙都脆了，可得小心點翻。”
正偉接過手抄本，封麵已經泛黃發黑，“上古秘聞”四個字是用毛筆寫的，筆鋒淩厲，透著股說不出的蒼勁。他在靠窗的閱覽桌前坐下，小心翼翼地翻開封麵，裡麵的字跡是用鋼筆寫的，墨水已經發藍，有些地方洇了開來，看得不太真切。
他是昨天在古籍館的目錄裡看到這本手抄本的。簡介裡隻寫著“記錄上古神話異聞”，沒提具體內容，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申請調閱，沒想到真有意外收獲。
手抄本的前半部分大多是些常見的神話傳說，和《山海經》《淮南子》裡的記載大同小異。正偉耐著性子往下翻，手指劃過粗糙的紙頁，突然停在了倒數第三頁——
“……神農末年，天裂，有神人、魔人、妖人自裂處出，謂三族。三族力能移山，口可吐火，視人族為芻狗。人皇率部抗爭，九戰而不勝，終被三族困於昆侖……”
正偉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這和他夢裡的戰場幾乎吻合！他屏住呼吸，繼續往下看：
“……三族恐人族複起，施秘法於江河，人族飲其水，脈中靈氣遂絕，是為‘封脈’。自此，人族壽不過百，力不及獸，三族隱於幕後，以信仰為食……”
“信仰為食”四個字像針一樣紮進正偉的眼睛。他突然想起周彤說的“邪性符咒”，想起墨玉上的紋路，想起那些被撕毀的古籍章節——這一切都對上了！
可就在最關鍵的地方，紙頁突然斷了。後麵幾頁像是被人用刀整齊地割掉了，隻剩下光禿禿的書脊，邊緣還留著淡淡的墨痕，顯然原本是有內容的。
“怎麼到這就沒了……”正偉急得直皺眉，手指在斷頁處反複摩挲，希望能找到點殘留的字跡。他掏出手機，想把前麵的內容拍下來，剛舉起手機，王阿姨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：
“小正，這書可不能拍照。”
正偉嚇了一跳，手機差點掉在地上。王阿姨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身後，臉上沒什麼表情，眼神卻有點異樣，直勾勾地盯著手抄本：“館裡有規定，孤本不能複製，怕損壞。”
“我就拍幾頁，馬上就刪……”正偉試圖解釋，他太想知道後麵的內容了。
“不行。”王阿姨的語氣硬了起來，伸手就要合上本子，“這書年代久遠，油墨不穩定，強光會讓字跡褪色。你要是想看，就在這看，看完得還回來。”
她的手指碰到書頁時，正偉敏銳地察覺到一絲極淡的氣息——像冬日陽光的味道，溫暖，卻帶著點疏離感，和他偶爾在空氣中捕捉到的“氣”完全不同。更奇怪的是，王阿姨的指甲修剪得異常整齊，指腹上沒有一點老繭，根本不像常年翻書的人。
“王阿姨，您知道這書裡說的‘三族封脈’是怎麼回事嗎？”正偉故意試探，眼睛緊盯著她的表情。
王阿姨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，隨即笑了笑，皺紋堆在眼角：“小孩子家研究這些乾啥？都是古人瞎編的神話，當不得真。”她把手抄本合起來，抱在懷裡，“時間不早了，特藏室要鎖門了，明天再來看吧。”
正偉看著她抱著本子走向鐵櫃，背影比平時挺拔了些，腳步也輕快得不像個老人。他注意到，王阿姨的後頸處，衣領沒遮住的地方，有一小塊淡金色的印記，形狀像片展開的羽毛——和他在龜山遺址看到的神族標記，有幾分相似。
“她果然有問題。”正偉的心跳沉了下去。王阿姨的反應太可疑了，像是在刻意隱瞞什麼。這本《上古秘聞》裡的內容，顯然觸碰到了某些不能說的秘密。
離開古籍館時，夕陽正斜斜地照在門廊上。正偉回頭看了一眼，鐵櫃的門已經鎖好了，王阿姨坐在藤椅上，又恢複了打盹的樣子，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的錯覺。
但他知道，不是錯覺。那本殘缺的手抄本，那個言辭閃爍的管理員，還有那些消失的記載，像一塊塊拚圖，正在他腦海裡慢慢拚湊出一個可怕的真相——這個世界的“正常”，或許是被精心偽裝過的謊言。
他摸了摸胸口的墨玉，玉佩傳來溫潤的觸感。風從巷口吹過來，帶著遠處教堂的鐘聲，正偉突然覺得，那些看似平和的鐘聲裡，仿佛藏著某種古老的、冰冷的注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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