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北辰當選班長後,並沒有新官上任三把火,而是以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,履行著他的職責。他記得班裡每個同學的名字和大概情況,誰遇到學習上的困難,他會組織學習小組;誰生活上有些不方便,他會悄無聲息地提供幫助,且方式極其自然,絕不會讓人感到被施舍。
在他的帶動下,班級氛圍確實如他競選時所說,變得包容而積極。連帶著,之前對劉亞豪有些疏遠的王浩和李明,也開始主動和他討論問題,雖然劉亞豪依舊話少,但至少不再是那個被徹底孤立的存在。
而顧北辰對劉亞豪的“特殊關照”,也愈發明顯。
這天是周五晚上,王浩和李明約了其他同學去市區玩。宿舍裡隻剩下劉亞豪和顧北辰。
劉亞豪正對著一道複雜的《傳感器原理》習題皺眉,顧北辰合上手裡的書,走到他身邊:“彆啃了,走,帶你出去放鬆一下。”
“去哪?”劉亞豪抬頭。
“學校後門有個夜市,挺熱鬨的,東西也便宜。去逛逛,吃點東西。”顧北辰不由分說,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。
劉亞豪本想拒絕,他習慣了一個人待著。但看著顧北辰那不容置疑又帶著期待的眼神,拒絕的話到了嘴邊,又咽了回去。
學校的後門夜市,煙火氣十足。各種小吃攤飄散著誘人的香氣,賣小飾品的、手機貼膜的、廉價服裝的……琳琅滿目,人流如織。充滿了市井的、蓬勃的生命力。
這是劉亞豪很久未曾感受過的氛圍。自從和李雪糾纏、背負債務以來,他的生活就像一根繃緊的弦,要麼在工作和兼職中疲於奔命,要麼在痛苦和絕望中沉淪,早已忘記了這種簡單的、屬於普通人的閒暇樂趣。
顧北辰顯然對這裡很熟,他熟門熟路地帶著劉亞豪穿梭在各個攤位之間,買了兩份烤得滋滋冒油的魷魚,又點了兩碗料足味美的麻辣燙,找了個露天的塑料小桌坐下。
“嘗嘗,這家的麻辣燙是一絕。”顧北辰把筷子遞給劉亞豪,自己先大口吃了起來,毫無形象可言,完全看不出是個身家億萬的財閥獨子。
劉亞豪吃著熱辣鮮香的麻辣燙,感受著周圍喧鬨的人聲,一直緊繃的神經,竟奇跡般地鬆弛了下來。
“你怎麼……會對這種地方這麼熟?”劉亞豪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。像顧北辰這樣的家境,出入的應該是高級餐廳和私人會所才對。
顧北辰咽下嘴裡的食物,擦了擦嘴角,笑了笑,眼神裡閃過一絲與他年齡不符的成熟:“家裡條件好,不代表就不能體驗普通人的生活啊。我覺得這些地方才最有意思,能看到最真實的人間百態。而且,”他頓了頓,看向劉亞豪,語氣認真,“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因為我的家境而感到有壓力。在我這裡,你就是劉亞豪,我就是顧北辰,僅此而已。”
你就是劉亞豪,我就是顧北辰。
簡單的一句話,卻像一股暖流,瞬間湧遍了劉亞豪的全身。他第一次,在顧北辰麵前,徹底放下了那點因家境而產生的、可笑的自卑和隔閡。osty是顧北辰在說,說他小時候的趣事,說他周遊列國時的見聞,說他那些“奇葩”的親戚……他的話語風趣幽默,見多識廣,卻絲毫沒有炫耀的意思,就像在分享尋常的生活點滴。
劉亞豪靜靜地聽著,偶爾也會被逗笑。他發現自己很久沒有這樣輕鬆地和人交談過了。
“亞豪,”顧北辰忽然放下筷子,看著劉亞豪,夜色中他的眼睛格外明亮,“我知道你以前可能經曆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。剛來宿舍的時候,你眼睛裡……沒什麼光。”
劉亞豪身體微微一僵,低下了頭。
“我不問你的過去。”顧北辰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,“誰還沒點糟心事兒?但我看得出來,你是個內心特彆乾淨、特彆堅韌的人。你認準的事,會拚儘全力去做。這種品質,比什麼都珍貴。”
他拿起旁邊的啤酒瓶,給劉亞豪倒了一杯,也給自己滿上:“來,為我們能成為室友,乾一杯。也為你即將開始的、新的人生篇章。”
劉亞豪看著麵前那杯泛著泡沫的啤酒,又看了看顧北辰那真誠無比的眼神。他深吸一口氣,拿起酒杯,和顧北辰輕輕一碰。
冰涼的酒液入喉,帶著微微的苦澀,卻回味甘醇。
就像他此刻的心情。
“北辰,”劉亞豪放下酒杯,第一次主動開口,聲音有些沙啞,卻異常清晰,“謝謝。”
謝謝你的尊重。
謝謝你的看見。
謝謝你這份,不問緣由、不計得失的兄弟情誼。
顧北辰笑了,笑容在夜市朦朧的燈光下,溫暖得不可思議:“謝什麼,兄弟之間,不說這個。”
那一晚,他們坐在喧鬨的夜市裡,聊了很久。大多是顧北辰在說,劉亞豪在聽,但兩人之間的那種默契和親近,卻在無聲地滋長。
回到宿舍時,已是深夜。王浩和李明還沒回來。
劉亞豪躺在床上,看著對麵床鋪已經安然入睡的顧北辰,月光透過窗戶,在他英俊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輪廓。
他的心裡,不再是冰冷和絕望,也不再是孤獨和彷徨。
一種久違的、名為“希望”和“溫暖”的感覺,如同春日的種子,在他荒蕪的心田裡,悄悄地、堅定地破土而出。
他知道,遇見顧北辰,或許是他人生中,除了那次決定來上學之外,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。
這個看似與他處於兩個世界的富家公子,用他純粹的善良、無條件的信任和溫暖的陪伴,為他灰暗的世界,注入了一道無比明亮而溫暖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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