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一。
各路明軍齊聚遼陽演武場,舉行誓師大會。楊鎬請出禦賜尚方寶劍,斬殺了撫順逃將白雲龍。傳首各營,以示有進無退。
立威之後,又邢白馬、青牛舉行祃祭。
然而屠牛之時,手起刀落,牛頸竟然隻是微微見血。連續三刀,才將牛喉割斷。
眾將一片嘩然。斷牲之禮,一刀斷喉為吉。三刀始斷,乃是大凶之兆。本就迷信的眾人,心頭頓時蒙上一層陰影。
然而箭在弦上,豈能因祭禮中小小插曲而中斷?
楊鎬雖然心中不快,仍是和眾將歃血盟誓血祭軍旗,完成了祭祀儀式。
誓師之後,七大總兵各自歸位,兵分四路隻待出兵之時。
李四白撮爾小官,自然沒份參與誓師大會。以上種種,都是在兵備道大堂,潘宗顏親口講述。心中不由一番感歎。
什麼狗屁吉兆凶兆,無外乎祭官貪汙腐敗,祭刀保養不善鏽鈍不堪,割不開牛肉太正常了。
不過見微知著,如今大明上上下下,可以說是能貪儘貪。所有官僚都趴在龐大的帝國軀體上吸血食肉。能打贏野豬皮才怪。
更搞笑的是,這些所謂名臣大將,竟然是一幫老頭子。六十歲的野豬皮,放在這群人裡,竟然是數一數二的年輕。
關鍵是人家有一群年富力強的兒子,單從將領年齡對比,大明就先落在下風。
李四白心知此戰必敗,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:
“大戰在即,不知我巡檢司可有效勞之處?”
潘總顏表情凝重:
“正要和你分說!”
“此戰開原兵空巢而去,城內守備空虛。為防奸人作亂,巡檢司要加大巡查力度,彈壓城內治安!”
聽說用不著他們上陣殺敵,李四白心中一陣狂喜,小命這下算保住了。
“大人放心,卑職一定不辱使命!”
潘宗顏欣慰點頭:
“衛所兵不堪大用,城內治安就交給你了!”
“本官身為北路監軍,要隨軍出征。城內是一許你臨危決斷便宜行事…”
“什麼?大人你做監軍了?”
李四白腦瓜子嗡嗡的。潘宗顏在一片汙濁的大明官場,堪稱一縷清流。是個難得的好上司。
如今卷進這場必敗之戰,自己唯一的靠山就要沒了。
潘宗顏聽出他語聲惶急,欣慰的拍拍李四白的肩頭:
“四白不必擔心。馬林雖無謀少斷庸碌無為。自有本官節製其行止!”
“我數萬大軍,即使不能掃滅建奴,也可自保無虞!”
李四白心說完蛋!潘宗顏人是好人,可是所謂“知兵”純屬自嗨。
人家馬林世代將門,再怎麼無能基礎素養是有的。文官插手具體指揮,隻會起到副作用!
偏偏他身為兵備道,這個監軍是必須當的,李四白想勸阻都不行。隻能心中祈禱,希望這位上司能保住一命。
“兵戰凶危,大人務必小心啊!”
潘宗顏見他臉色灰敗,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,不由得大受感動:
“四白我果然沒看錯你!重情重義,入職以來又屢立大功,可惜不是進士出身,一直沒能升遷”
“我已具折上奏,保舉你為開原兵備道七品經曆!想必這次大戰之後,朝廷的調令就到了…”
李四白聞言愕然,心說開原都要沒了,你還給我安排個開原兵備道經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