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車在積水的路麵上顛簸,前排乘客的傘尖滴著水,在過道積成細小的水窪。林薇看著水窪裡自己的倒影,旗袍領口的盤扣像枚收緊的句號。手機在包裡震動起來,這次是沈浩的電話,鈴聲透過布料傳來,像被困在繭裡的蜂鳴。陳景明伸手替她按了靜音,指腹劃過包身時,觸到了那個木盒的棱角——她終究沒把戒指全扔掉,留了那枚刻著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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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母親......林薇忽然轉頭,卻看見陳景明正在看窗外。雨幕中,北大西門的石獅在路燈下投出巨大的陰影,他的側臉被光影切割,鼻梁的弧度像極了敦煌壁畫裡的供養人。她年輕時在文工團唱過《飛天》,他收回目光,指尖在便簽上的二字上輕輕敲擊,文革時把旗袍藏在古琴音箱裡,說衣料比命還禁得起折騰。
車子停在中關村南大門站,下車時林薇踩進一個深水坑,旗袍下擺瞬間被浸透。陳景明蹲下身幫她挽起褲腳,手指觸到她腳踝時,她下意識地縮了縮。沈浩母親約見的真正目的,他站起身,從包裡拿出另一把折疊傘,是想讓你在股權轉讓協議上簽字——林月家的投資占股百分之五十一。
雨絲突然變密,傘麵被敲出急驟的鼓點。林薇接過傘的手有些發抖,想起昨夜沈浩醉酒後說的城東地塊需要過橋資金。原來那些被精心包裝的,早就是預設好的商業談判。她想起陳景明手稿裡的話:當愛情被換算成股權比例,心跳聲就成了點鈔機的計數音。
白若愚說話劇需要一個象征物,陳景明領著她拐進一條僻靜的胡同,牆上的爬山虎被雨水洗得發亮,她提議用導師的古琴,但我覺得郵筒更合適——每個投進去的秘密,最終都會變成回聲。他在一個綠色郵筒前停下,漆皮剝落的地方露出底下的鐵鏽,像歲月結的痂。
林薇看著郵筒上信件收寄的紅色字樣,想起剛才扔掉戒指時那聲輕響。此刻沈浩的電話又打了過來,在寂靜的胡同裡顯得格外突兀。她沒有接,隻是從包裡拿出那枚刻著字的銀戒,雨水落在戒圈上,讓字的凹痕裡積滿了水,像盛滿眼淚的小井。
蘇晴在站台遇見陳景明時,陳景明忽然背誦起自己的手稿,他手裡拿著兩張去敦煌的票,說壁畫裡的飛天從來不是在飛,是在掙脫岩壁的束縛林薇鬆開手指,銀戒從掌心滑落,卻沒有掉進郵筒,而是滾進了旁邊的排水溝。她看著戒指在積水中閃了最後一下,像一顆被雨打滅的星。
胡同深處傳來自行車的鈴鐺聲,一個穿藍色雨衣的郵差推著郵車過來,車鬥裡的信件被塑料布蓋著,邊角露出幾張明信片。姑娘,寄信嗎?郵差在郵筒前停下車,雨帽簷上的水珠滴在林薇的鞋麵上。她搖搖頭,卻看見陳景明從帆布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,上麵用小楷寫著敦煌研究院收。
郵差接過紙袋時,林薇看見封口處貼著一枚老式郵票,圖案是敦煌的反彈琵琶伎樂天。這票現在少見了。郵差用指甲刮了刮郵票邊緣,前幾天有個姓沈的先生也寄了封掛號信,地址好像是......他突然停住話頭,看了看林薇的旗袍,又看了看陳景明袖口的草屑,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。
陳景明替林薇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發,指尖觸到她耳後時,她聽見自己胸腔裡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。那是用堆砌起來的堤壩,此刻被雨水衝得七零八落。導師臨終前說,他的聲音低下來,隻有兩人能聽見,真正的學術自由,是敢在資本的賬本上寫下字。
郵車叮鈴鈴地遠去了,胡同裡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雨點擊打傘麵的聲音。林薇看著陳景明帆布包上未乾的雨漬,突然想起《北大博士》裡那個在敦煌迷路的夜晚——主角對著壁畫上的飛天許願,說若能找到出路,就把畢生研究捐給國家。那時她在旁批寫:信仰是把自己活成郵票,讓每一次投遞都指向真實。
沈浩剛才打電話,陳景明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機,屏幕上顯示著未接來電,說他母親在悅庭酒店暈倒了,現在在北醫三院。林薇接過手機,看見通話記錄裡還有白若愚的未接來電,備注是話劇配樂。雨勢不知何時小了,胡同儘頭的天光透出淡青色,像宣紙上暈開的花青。
她把手機還給陳景明,轉身走向胡同口。旗袍下擺的水漬在行走時畫出不規則的弧線,像誰用墨筆在雨幕裡隨手勾勒的軌跡。去醫院吧,她的聲音很平靜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,但我不會以沈浩女朋友的身份進去。
陳景明跟上來,與她並肩而行。兩人的傘沿在頭頂交疊,形成一個橢圓形的庇護所。林薇看著積水裡兩人的倒影,忽然想起白若愚便簽上的話:所有的相遇都是郵戳,蓋在時光的信封上。她不知道沈浩母親的暈倒是否是計策,也不知道那枚滾進排水溝的戒指會被衝到哪裡,但她清楚地知道,當她在郵筒前鬆開手指的那一刻,某個遲來的回聲已經在路上了。
胡同口停著一輛出租車,頂燈在雨幕中亮著綠光。陳景明替她拉開車門,自己卻站在原地。我去取敦煌的邀請函,他從包裡拿出那把紫藤花纏繞的傘遞給她,醫院需要家屬簽字時,就說你是......
我是林薇。她接過傘,坐進出租車。關門前,她看見陳景明從帆布包裡拿出另一枚銀戒——那是她扔掉的那枚刻著字的,不知何時被他撿了起來。戒指在他掌心閃了一下,便被收進了口袋,像收起一個即將揭曉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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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租車駛離胡同,林薇回頭望去,陳景明的身影在雨霧中漸漸縮小,直到變成一個模糊的點。她打開車窗,讓雨水打在臉上,忽然想起第十章末尾未寫完的句子。此刻她終於明白,林月撕碎二字時,那些碎片並沒有消失,而是變成了郵票,貼在每一個勇敢前行的當下。
手機在包裡再次震動,這次是白若愚發來的微信,附帶一張圖片:話劇海報的初稿,背景是敦煌壁畫,前景是一個投進郵筒的戒指,下方配著一行字——所有寄出的自由,終將在某個站台相遇。林薇放大圖片,看見郵筒的紋路裡刻著細小的蓮紋,像極了她旗袍上的刺繡。
出租車停在北醫三院門口,雨已經停了。林薇推開車門,紫藤花傘在陽光下投出紫色的影子。她深吸一口氣,消毒水的味道混著雨後的清新空氣湧入肺腑。走進住院部時,她在大廳的鏡子裡看見自己——旗袍領口的盤扣依然整齊,隻是眼角的紅痕被雨水洗去,留下一種洗儘鉛華的平靜。
沈浩的電話又打了過來,這一次,林薇按下了接聽鍵。聽筒裡傳來他帶著哭腔的聲音:薇薇,你快來,我媽她......
我在醫院樓下。林薇打斷他,目光落在玻璃門外逐漸放晴的天空,但沈浩,我來不是為了簽字,是想告訴你——郵筒裡的回聲,該由你自己去聽了。
掛掉電話的瞬間,她看見陳景明發來的消息,隻有兩個字:。後麵跟著一個日期:七月五日。林薇握緊手機,感覺掌心有什麼東西正在發燙,那是比任何戒指都更珍貴的印記——關於自由,關於選擇,關於那些在雨中依然昂首前行的腳印。而醫院走廊儘頭的光,正透過窗戶照進來,在地麵上畫出一道明亮的分界線,像新一章故事的起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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