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晚晴與陳景明對視一眼,同時伸手握住雙生花的花莖。金紅與石青的光順著他們的手臂流遍全身,再通過花莖注入花芯。雙生花的花瓣突然全部張開,將所有的光都聚在花芯,化作一道極細的光束,順著星軌往母巢射去。
光束穿過墨海時,激起了滔天巨浪。那些懸浮的星圖碎片被光束點亮,紛紛化作光絲,加入到光束之中,讓它變得越來越粗。母巢的巨繭在光束的照射下劇烈抖動,繭殼上的黑紋迅速消退,露出裡麵蜷縮的蟲體——那是一隻巨大的逆星蟲,身體像團融化的瀝青,無數隻眼睛在蟲體上開合,每隻眼睛裡都映著倒轉的星圖。
“這才是母巢的本體!”陳景明的聲音裡帶著震驚,“它是所有逆星蟲的源頭!”
母巢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,蟲體上突然裂開無數個小口,噴出濃稠的黑氣。黑氣與光束相撞,竟開始腐蝕光軌,星圖碎片的光芒一個個熄滅,光束的威力也在減弱。
“它在獻祭自己的煞氣!”沈晚晴感覺到雙生花的力量在流失,掌心的烙印突然傳來劇痛,“我們的力量不夠!”
就在這時,樹洞裡突然響起無數細碎的聲音。沈晚晴轉頭一看,隻見那些嵌在樹壁上的指痕裡,竟滲出點點微光,金紅與石青交織,慢慢彙聚成一條光河,流進雙生花裡。
“是曆代守護者的殘魂!”微微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,“他們一直在守護著這裡!”
光河注入的瞬間,雙生花的光芒暴漲。光束穿透黑氣,狠狠紮進母巢的蟲體裡。母巢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,蟲體開始一點點瓦解,那些倒轉的星圖在光束中碎裂,化作漫天的光屑,像一場盛大的星雨。
共生樹的枝葉開始重新抽出嫩芽。焦黑的槐樹枝乾上冒出金色的新葉,青檀的孔洞裡鑽出青色的新枝,兩種顏色的枝葉在樹頂交織,竟開出了無數朵小小的雙生花。
墨海的水層開始融化,那些凝固的浪重新流動起來,星圖碎片的光芒漸漸恢複,在海麵上織成一張新的光網。逆星蟲的屍骸在光網中消融,化作墨海的養分,竟催生出成片的霧引花,五瓣的花朵在海麵上輕輕搖曳,泛著溫暖的銀芒。
沈晚晴鬆開手,雙生花的花瓣已經開始凋零,化作金紅與石青的光屑,落在她和陳景明的掌心。她的烙印已經完全綻開,七瓣的花印在掌心熠熠生輝,與共生樹頂的雙生花遙相呼應。
“結束了。”陳景明的青瓷碗裡,最後一點石青粉化作了光,飄向空中,“母巢的煞氣被淨化了。”
微微坐在樹洞的角落裡,正用槐葉哨吹著母親教的調子,哨聲裡沒有了之前的急促,隻有安寧與溫柔。木簪上的五瓣花已經完全綻放,銀芒落在她眼角的痣上,像點了顆星。
古船駛出共生樹的裂縫時,墨海已經變成了蔚藍色。遠處的碎星嶼重新露出輪廓,觀星台的塔頂又亮起了銅光,島上的霧引花成片盛開,像鋪了層銀色的毯子。
沈晚晴站在甲板上,翻開航海日誌。最後一頁的空白處,父親的字跡旁多了母親的批注:“守墨與沈家,從來不是孤軍。”字跡的末尾,畫著一朵小小的雙生花,一半金紅,一半石青。
血甲蟲們落在光帆上,翅膜上的星圖已經完整,金紅與石青的紋路交織成網,像幅最美的畫。它們不再需要振翅標記安全區,因為歸墟的每個角落,都已經被新生的光填滿。
微微突然指著遠處的海麵:“看!是青雀!”
一群青藍色的海鳥正掠過海麵,尾羽掃過的地方留下銀痕,像給海水係了無數個蝴蝶結。它們盤旋著飛過古船,發出清脆的啼鳴,像是在慶祝,又像是在送彆。
“它們是在說,星軌已經回到了該去的地方。”沈晚晴將航海日誌抱在懷裡,掌心的烙印微微發燙,她知道,這不是結束,而是新的開始。
共生樹的光芒穿透雲層時,像有無數把光鑿在天幕上開了窗。
最初隻是極細的金紅與石青兩道光絲,從樹頂雙生花的殘瓣間溜出來,順著新生的枝葉往上爬。槐木新抽的嫩枝泛著琥珀色,青檀的新芽裹著層淡青的霜,光絲貼著枝葉遊走時,像在給每片新葉係紅繩、掛青鈴——金紅光纏上槐葉,葉尖便爆出星子大的火星;石青光繞上檀葉,葉麵便凝出冰粒似的光斑。等光絲爬到樹頂最高的枝椏,突然齊齊往天上跳,像掙脫了束縛的螢火蟲,在半空翻了個身,化作兩道流光撞向雲層。
那雲層原是墨色的,是母巢煞氣殘留的最後影子,沉甸甸地壓在歸墟上空,邊緣還沾著未散的黑氣。金紅光撞上去時,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豬油上,“滋啦”一聲燙出個洞,洞裡漏下的光落在海麵上,把蔚藍的海水染成了蜜色。石青光緊跟著從洞裡鑽進去,在雲層裡開了條青藍色的縫,縫裡飄出細碎的光屑,細看竟是青檀葉的形狀,紛紛揚揚往下落,沾在古船的帆上,便化作半透明的葉脈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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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道光在雲層裡鬨騰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。金紅光性子烈,專往黑氣最濃的地方闖,所過之處,墨雲像被點燃的棉絮,慢慢化作金紅的煙;石青光性子穩,沿著金紅燒開的路往兩邊鋪,把煙攏成規整的光帶,像給天幕鑲了道青邊。等最後一縷黑氣被光絲纏成了光球,“噗”地炸成漫天星屑,整個雲層突然變得透亮,像被洗過的棉絮,白得發藍,邊緣還鑲著圈虹彩。
這時,真正的星圖才開始織。
金紅與石青的光在雲層上鋪開,先畫出最外圍的輪廓——那是歸墟的海疆線,光紋粗得像船纜,金紅與石青交替著往前爬,每爬一寸,光紋裡就浮出細小的浪痕,像把二十年的潮汐都刻了進去。接著是星軌的主脈,紫微垣的七顆主星最先顯形,金紅光堆出星核,石青光描出星軌,光軌轉彎的地方,總有些五瓣花形狀的光斑,那是霧引花花粉在光裡結的印。北鬥的鬥柄斜斜地指往斷鱗島的方向,鬥勺裡盛著團柔光,隱約能看見棵老槐樹的影子,樹底下坐著個穿藍布衫的婦人,正低頭給孩子編槐葉哨。
“是母親。”沈晚晴扶著船舷的手突然收緊,掌心的七瓣花烙印燙得像塊小烙鐵。她看見鬥勺裡的槐樹葉落下來,穿過雲層,落在古船的甲板上,化作片金紅的光葉,被血甲蟲們小心翼翼地馱到光帆上,嵌進了紫微垣的星圖裡。
光帆此刻正變得透亮。原本半麵帆的星圖,此刻已經鋪滿了整麵帆,金紅與石青的紋路比天空的星圖更鮮活——因為光帆的木纖維裡,浸著歸墟的光絲,浸著沈家的血溫,還浸著陳景明新補的石青露。當天空的星圖織到北鬥的鬥魁時,光帆上的對應位置突然亮起,兩道光從帆麵射向天空,像給星圖打了兩個鉚釘,把天上地下的星軌牢牢釘在了一起。
“是共鳴。”陳景明的指尖沾著石青粉,正往帆角補一道折光紋,“守墨人典籍裡說,星軌本就是天地共有的脈,地上的光若能接上天上的氣,就能生生不息。”他說話時,指尖的石青光順著折光紋往天上爬,與天空星圖裡的青檀光絲纏成了麻花,纏到第三圈時,突然爆出團青光,在半空凝成個小小的青檀葉印記。
金紅與石青的光河就在這時彙成了。
金紅光從紫微垣的星核裡流出來,像解開的紅綢帶,一路往下淌,流過北鬥的鬥柄,繞過碎星嶼的觀星台虛影,最後落在古船的船首。光帶裡裹著細碎的槐花香,還有父親航海日誌裡滲出來的淡紅胭脂味,摸上去溫溫的,像春日曬過的棉被。石青光從青檀印記裡漫出來,像剛開閘的溪水,順著天空星圖的邊緣往下漫,漫過共生樹的樹冠虛影,漫過墨海變藍的浪尖,最後纏上古船的船尾。光帶裡帶著青檀葉的清苦氣,還有陳景明青瓷碗裡石青露的冷香,碰上去涼涼的,像秋晨草葉上的露。
兩條光河在古船兩側並行,到了船身中段突然往中間靠,金紅纏著石青打了個結,結的形狀正是沈晚晴掌心的七瓣花。打結的地方爆出無數光屑,落在海麵上,便化作遊動的光斑,光斑聚在一起,竟拚出條半透明的路——那就是航跡的開端。
古船駛上光路時,船底的木紋突然唱起了歌。不是人唱的調,是木頭裡的光絲互相碰撞的聲,細細密密的,像無數根琴弦被同時撥動。沈晚晴蹲下去聽,聽見光絲在說些細碎的話:有的說“終於等到這一天”,有的說“老夥計,咱們還能再走三百年”,還有的說“看那丫頭掌心的花,多像當年沈船長刻的印”。她想起父親刻在船板上的潮紋,此刻那些刻痕裡正滲出金紅的光,與光河的光纏在一起,像久彆重逢的親人在拉手。
微微坐在船尾的烏篷邊,正把最後一片霧引花花瓣撒進光河。花瓣落水的瞬間,光河突然泛起銀浪,浪尖上托著無數細小的船影——有斷鱗島沈家的老船,有守墨人代代相傳的青舟,還有些看不清模樣的古船,船帆上都飄著三瓣花或五瓣花的印記。“這些都是以前的守護者。”微微的槐葉哨在唇邊輕輕晃,哨聲沒響,卻有細碎的音從光河裡浮出來,像無數人在低聲應和,“他們的航跡,都融進咱們這條裡了。”
血甲蟲們此刻正趴在光帆的邊緣,翅膜完全展開,像給帆鑲了圈透亮的邊。它們不再振翅,隻是把翅膜上的星圖對準天空的星圖,讓金紅與石青的光在翅膜上流轉。有幾隻膽大的甲蟲,竟順著光河的光絲往下爬,爬到光河與海水交界的地方,用觸角碰了碰海麵,海水便立刻浮起個小小的星圖,與翅膜上的圖案分毫不差。
“它們在給後來者留記號。”陳景明望著那些甲蟲,突然想起守墨人先祖的話:“真正的守護,不是擋住風雨,是讓後來者知道,風雨裡有路。”他從懷裡掏出個新磨的石青粉包,往光河裡撒了些,粉粒落水便化作青藍色的航標,每隔丈許就浮起一個,航標上刻著守墨人的折光紋,像一串倒懸的星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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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晚晴翻開航海日誌時,書頁突然自己往後翻。翻到最後一頁,父親和母親的字跡旁,竟多了些陌生的筆跡——有歪歪扭扭的孩童字,寫著“我看見青雀了”;有蒼勁的老人字,記著“今日補了三道帆”;還有些用石青或金紅顏料畫的小畫:一棵槐樹,一片青檀葉,一朵三瓣花。她指尖劃過那些字跡,紙頁突然微微發燙,像有無數雙手在隔著紙頁與她相握。
光河的儘頭,共生樹的影子正變得越來越淡。但樹頂的雙生花卻越來越亮,金紅與石青的光從花芯裡湧出來,順著光河往古船的方向流,流到船邊時,突然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鏈,纏上沈晚晴、陳景明和微微的手腕。光鏈上掛著小小的吊墜:沈晚晴的是槐葉形狀,陳景明的是青檀葉,微微的是五瓣花,吊墜裡都嵌著片極小的星圖,正是歸墟的全貌。
“是共生樹給的信物。”沈晚晴摸著槐葉吊墜,突然明白父親說的“雙生花開,星淵歸寂”是什麼意思。歸寂的不是星淵,是煞氣;新生的也不隻是樹,是守護的傳承。就像這光河,看著是在往前流,其實也在往回流——流回斷鱗島的老槐樹,流回守墨人的青檀林,流回每個守護者心裡最軟的地方。
古船繼續往前駛,光河在身後慢慢凝住,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帶,金紅與石青的光在帶裡緩緩轉,像永遠不會停的沙漏。帶的兩側,新的霧引花正在海麵上冒出來,花瓣上都沾著光河的星屑,遠遠望去,像給航跡鑲了道銀邊。幾隻青雀從霧引花叢裡飛出來,尾羽掃過航跡,帶起一串光屑,光屑落在雀羽上,竟化作小小的星圖,讓青雀們也成了會飛的星軌。
沈晚晴抬頭時,看見天空的星圖裡,紫微垣的主星旁多了三顆新的星:一顆泛著金紅,一顆凝著石青,還有一顆裹著銀芒,正是她、陳景明和微微的守護星。三顆星的光連在一起,在星圖上畫出道新的軌跡,軌跡穿過北鬥的鬥勺,繞過共生樹的虛影,最後落在斷鱗島的方向,像條回家的路。
“原來永恒不是不變。”她輕聲說,掌心的七瓣花烙印在光裡輕輕舒展,“是一代代人,把自己的光,織進同一條河裡。”
陳景明往帆上補最後一道光紋時,石青粉在光裡凝成了行小字:“守墨人陳景明,與沈家共護歸墟第三十七年。”字剛凝成,就順著光絲流進了天空的星圖,嵌在了北鬥的鬥柄上,像給星軌打了個新的繩結。
微微的槐葉哨終於響了。哨聲穿過光河,穿過星圖,穿過歸墟的每一朵霧引花,引來無數青雀圍著古船盤旋。雀鳴與哨聲混在一起,竟與光河的流水聲、船板的輕響、血甲蟲的翅振聲,彙成了一首新的船歌——第一疊是天空的星在應,第二疊是海裡的浪在和,第三疊是古船載著新的光,往更遠的地方去了。
航跡在身後越拉越長,金紅與石青的光在帶裡慢慢沉澱,化作半透明的玉,玉裡裹著無數細碎的影:有母親教微微編哨子的手,有父親刻潮紋的刀,有守墨人熬石青露的鍋,還有無數個不知名的守護者,在星光裡揮手的模樣。
古船駛進暮色時,沈晚晴最後回頭望了一眼。歸墟的上空,星圖依舊明亮,光河依舊流淌,而那道永恒的航跡,正從他們腳下,往過去伸,往未來長,像根永遠不會斷的線,一頭係著傳承,一頭係著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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