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正欲開口,門外卻傳來一聲悶響,木門被狠狠踹開,撞在牆上又反彈回來。她下意識後退半步,手中瓷壺險些脫手,隻覺一股酒氣裹著粗重喘息撲麵而來。
王二歪斜著身子立在門口,臉上帶著未消的淤青,那是前次鬨事後醫館留下的痕跡。他目光掃過屋內,落在沈知意身上,嘴角一扯:“喲,寡婦還在這兒擺茶攤?”
阿斑炸毛躍上櫃頂,弓起背脊低吼,尾巴甩得筆直。
沈知意沒應聲,將瓷壺輕輕擱在案上,指尖微顫,卻仍穩住呼吸。她蹲下身,伸手去拾被震落在地的茶杯碎片,動作緩慢而沉靜。
“你這是裝什麼清高?”王二一腳踢翻矮幾,茶盤翻倒,茶葉撒了一地,“裴硯肯幫你,我就不能來喝一杯?還是說——”他逼近一步,“你這茶鋪,本就是靠男人撐起來的?”
碎瓷劃過指腹,一道細小血痕浮起,她沒看,隻繼續收拾。
門外陽光正好,照得塵埃在空氣中浮動。她聽見自己的心跳,一下一下,壓著恐懼往下沉。
腳步聲由遠及近,很快停在門檻外。
裴硯站在那裡,手裡拎著藥包,目光從滿地狼藉掃到沈知意低垂的側臉,又落回王二身上。他聲音不高,卻像鐵石落地:“王二,你已傷人兩次,鎮規明令不得擾亂商肆。”
王二冷笑:“我動她一根頭發了嗎?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!一個離過婚的女人,也配在這桃溪村開鋪子?”
“你說夠了沒有。”裴硯跨進門內,不動聲色擋在沈知意身前,袖口輕拂,遮住她手上的血痕。
“怎麼,書坊老板也要替寡婦出頭?”王二抬高嗓門,“上次裝好人送我去醫館,這次是不是還想請我去喝茶?”
裴硯沒動怒,隻從袖中取出一張折好的紙,展開時紙角平整,墨字清晰:“這是商戶聯署的治安公約,你若不認得字,我可以念給你聽。”他頓了頓,聲音冷了幾分,“‘凡擾亂他人營生者,罰工三日,拒不履行則報巡更司備案’。”
王二臉色變了變:“你……你這是要告我?”
“不是我要告你。”裴硯將紙疊好收回袖中,“是全鎮的人不容你再犯。”
巷外已有行人駐足觀望,有人低聲議論,也有孩童探頭張望。王二左右一看,酒意頓時散了大半。他知道裴硯素來言出必行,更知道一旦報官,便再難在鎮上賒酒度日。
“哼,你們倆合起夥來欺我!”他往後退了一步,指著兩人,“可彆以為我怕你們!這茶鋪遲早關門,你也護不住她一輩子!”
他說完轉身就走,腳步踉蹌,卻不敢再回頭。
門框微微晃動,風鈴輕響了一聲。
沈知意仍蹲在地上,掌心攥著一片碎瓷,邊緣硌得生疼。她想站起來,腿卻有些發軟。
裴硯沒有立刻說話,隻是卷起袖子,蹲下身,伸手將散落的茶具一一撿起,放入竹簍。他的動作利落,手指修長,沾了灰也不避諱。
她怔住了,低聲道:“不用……這些事我自己能做。”
“我知道你能。”他頭也沒抬,語氣平靜,“但不必每次都自己扛。”
她喉嚨一緊,沒再推辭。
阿斑從櫃頂跳下,蹭到兩人腳邊,發出低柔的呼嚕聲,像是要把方才的緊張揉進這暖意裡。
陽光斜照進來,映在清掃過的地麵上,茶香尚未散儘。一隻飛蟲掠過窗欞,在光柱中劃出細小弧線。
裴硯將最後一片碎瓷放進簍中,站起身,拍了拍衣袖。他看了她一眼,眼神沉靜:“下次,不必忍。”
她點點頭,沒說話。
他轉身走向門口,腳步穩健。走到門邊時停下,沒有回頭:“我晚些再來。”
門輕輕合上,留下一道縫隙,透進外麵青石巷的光影。
沈知意站在原地,右手虎口處貼著一層薄紗,是今晨換上的。她低頭看著掌心,那句“不必忍”仿佛還在耳邊回蕩,像一塊沉入水底的石頭,激起的漣漪卻久久不散。
阿斑蹭到她腳邊,仰頭看她。
她彎腰抱起貓,走到院中桂花樹下。風吹過枝葉,幾朵小白花飄落,有一片停在她的肩頭。
她沒拂去。
遠處書坊方向,簷下鐵鈴又被風吹動,輕輕響了一下。
她抬起右手,指尖輕輕摩挲著紗布邊緣,忽然察覺袖中似有異樣。她伸手探入,摸到一個小瓷盒——不知何時放進去的,冰涼光滑,帶著淡淡的草藥氣息。
她沒打開。
隻是握緊了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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