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停下,側身看她。
“我是說,”她握緊手中的《殘卷考異》,“如果寫的人已經不在了,但他的想法還在紙上等著彆人來完成——你會繼續寫下去嗎?”
陽光穿過樹葉,在他臉上投下細碎光影。他沉默片刻,答:“若那字是真的,不是幻覺,也不是妄想,我就信它存在。至於要不要接筆……得看那句話,是不是你心裡也想問的。”
她怔住。
他轉身離去,腳步聲消失在巷口。
她獨自站在桂樹下,翻開《殘卷考異》。紙頁泛黃,邊角蟲蛀嚴重。翻至中段,一頁夾著批注:“心契非預知,乃共鳴。執筆者所問,皆為後來者心中未決之事。故字雖由彼顯,實出自此心深處。”
她手指停在那行字上。
所以,“他心動,你可應?”——不是母親在問她,而是她自己不敢問出口的話,被某種力量托了出來?
風忽起,掀動書頁,一張薄紙從中飄落。她彎腰拾起,是一張舊方箋,背麵有幾行小字,墨色陳舊卻清晰:
“癸未年三月七日,桂樹初華。
有人負笈過溪,立於籬外不入。
我知其意,不敢迎。
若來世重執筆,願代我問一句:
那時,你可敢應?”
她呼吸一滯。
癸未年,是母親二十四歲那年。那年春天,她曾短暫離開桃溪村,去省城進修古籍修複。回來後便訂婚,一年內成婚。
此後十年,母親再未提那段外出時光。
她攥緊方箋,抬頭望向桂樹。枝乾虯曲,老根盤踞石縫,年年開花,歲歲落籽。阿斑不知何時踱回,蹲在石凳上,靜靜看著她。
她忽然想起昨夜手稿背麵浮現的三個字。
“你看清。”
不是讓她看清過去,而是看清自己。
她慢慢坐下,打開布袋,取出硯台。磨墨時動作穩定,不像從前那般遲疑。蘸筆,落紙。
第一行字清晰寫下:“我想知道更多。”
墨跡未乾,紙麵忽然泛起一絲極淡的青灰,自右下角緩緩漫開。
她屏息凝視。
那灰暈停在半頁中央,不再蔓延。
接著,一個新的字形緩緩浮現,筆畫稚嫩,似初學書寫的孩子所留。
隻有一個字: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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