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穿過院子，桂花枝輕輕晃動，一片葉子落在他肩頭。他沒拂，隻站著，等她回答。
她轉身走進廚房，端出一杯剛衝的茶，遞給他。
“嘗嘗這個。”
他接過，輕吹一口，飲下。茶湯溫潤，入口即化，仿佛有一股暖流緩緩滑入胸腹，緊繃的肩背不知不覺鬆了下來。
“葉脈有紋。”他低聲說，“像水波。”
沈知意點頭：“昨夜寫的願望應了。”
裴硯放下杯，目光落在她手上。她指節微紅，是長日揉茶留下的痕跡。
“往後，我每日來取舊書時，也帶上記錄簿。”他說，“若有人反饋異常，立刻停用。安全第一。”
她點頭。
“還有，”他從書匣夾層抽出一張紙，“這是附近幾戶人家的名單，子女在外打工，老人獨居，睡眠問題較重。我已問過他們意願，可否優先送茶？”
沈知意接過紙頁，指尖觸到背麵一行小字：“安人之心，亦安己。”
她沒問是誰寫的。
傍晚收工，她將最後一篩茶葉搬進屋，關好門窗。阿斑躍上石桌，尾巴掃過攤開的手稿。紙頁翻動間，一行新字靜靜浮現：“安人之心，亦安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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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伸手撫過那行字，沒再寫什麼。
次日清晨，裴硯照例前來。他換了件靛青布衫，袖中露出一角筆記簿。進門後，他將昨日記錄謄抄至新冊，分類標注，又列出下周需補充的茶葉量。
“偏院已清掃。”他說，“今日便可運第一批茶過去。”
沈知意正在炒製新葉，聞言手中動作未停：“你不怕村裡議論？說書坊老板替茶鋪跑腿？”
“我本就不是隻為賣書活著。”他抬眼，“你也一樣。”
她低頭看鍋中茶葉，葉脈漣漪漸深，如微光浮動。
午時，陳嬸又來，這次帶了兩位老姐妹。她們不說話，隻盯著沈知意泡茶的動作看。茶香溢出，一人輕歎：“這味兒，讓我想起小時候娘哄睡時唱的歌。”
三人飲罷離去，腳步輕緩，背影融進村道樹影。
沈知意站在院中，望著牆角柴房。若改作儲茶室，需加固梁柱，添置架格。原料也要增加，老茶園得重新翻土補種。
她正想著，裴硯從書坊方向走來，手裡拿著一卷圖紙。
“我畫了個草圖。”他展開，“存茶架分三層，底層透氣，中層避光，頂層放成茶。每批編號，便於追蹤。”
沈知意接過圖紙，線條清晰，尺寸精準。
“你什麼時候畫的？”
“昨夜。”他說，“我想早點開始。”
她抬頭看天，陽光正斜照在桂花樹冠上，葉片泛著金綠。阿斑蹲在石階前，尾巴輕輕擺動，像在數著日子。
“若真能幫人安神，”她終於開口，“這茶便不該隻守一方小院。”
裴硯沒笑，也沒應聲，隻是將圖紙輕輕壓在石桌一角，任風吹不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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