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正是。”林敘眼中微亮,“你試過以鬆炭文火控溫?”
“用了老鬆枝。”她答,“火候仍難穩。”
“可試分段焙製。”他伸手比劃,“初烘去青氣,中段鎖香,末段凝神——如同寫字,一筆三停,方得筋骨。”
沈知意心頭一震。她寫手稿時,確是每句三停,仿佛有人隔紙呼應。
裴硯這時開口:“你說四處尋訪古法,可曾見過‘桂語’二字?”
林敘一頓。
“沒有。”他答得坦然,“但我知道,有些茶,不在典籍裡,而在人心中。”
裴硯沒再問。但他右手食指在桌麵輕叩三下——一下輕,兩下重,是他們早年約定的警示暗號。
茶儘,林敘起身告辭。他向沈知意拱手:“今日得見真味,不虛此行。若允我再來請教,當攜所藏《茶源輯考》手抄本共參。”
她應下。
他轉身出門,竹杖點地,步履穩健。身影漸遠,消失在巷口薄霧中。
沈知意送至門邊,回身見裴硯仍坐著,手指停在杯沿,目光落在那隻空布袋上。
“你覺得他說的是真話?”她問。
“每一句都像真話。”裴硯抬頭,“但太巧了。一個遊方茶人,恰好知道我們未公開的製法,恰好補全了我修補的殘卷,恰好認同我們所有嘗試的方向。”
她沉默。
“他還記得你寫手稿的習慣。”裴硯低聲道,“沒人知道那習慣。”
她心頭一緊。那確實是私密之事——她寫一句,停三拍,等硯台微溫,才續下一句。連陳嬸都不曾留意。
裴硯站起身,將空杯放回案上。“他沒提合作,沒問產量,也沒打聽銷售渠道。像是純粹為茶而來。”
“可這樣的人,不該出現在這裡。”她輕聲說。
裴硯望向院中桂花樹。阿斑跳上石桌,盯著樹影發呆。
“他走的時候,”裴硯忽然道,“竹杖第三步落地比前兩步重。左腿不便?還是……掩飾什麼?”
沈知意沒答。她想起林敘說話時,總微微側身,右肩略低,似有意避讓左側。
裴硯拿起布袋,準備離開。“我去補些宣紙。你今天……彆再炒新茶。”
她看他一眼,“為什麼?”
“那罐‘桃溪春韻’,是你昨夜親手封的。”他語氣平淡,“我不確定,它現在是否還該留在這裡。”
他走出門,腳步沉穩。沈知意站在原地,目光落回茶桌。瓷壺嘴殘留一滴茶湯,緩緩墜下,砸在木桌上,洇開一圈深痕。
她伸手撫過陶罐封口。麻紙粗糙,乾桂花已微微卷邊。
院外傳來腳步聲,由近及遠。
她沒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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