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硯站起身，走到她身邊，看著那隻甕：“要重新開始？”
“嗯。”她說，“等茶葉曬乾，就炒新茶。”
“用原來的方子？”
“用我們活下來的方子。”
他沉默片刻，伸手撫過甕沿：“我來搭灶台。”
她抬眼看他，晨光落在他肩頭，映出他袖口的泥痕與指節的薄繭。她忽然想起昨夜他護著她時的手勢，那隻手曾握緊麻繩，也曾將她拉進臂彎。
如今這隻手，正準備為她砌一座新的灶。
阿斑跳下樹根，踱到兩人之間，蹭了蹭沈知意的鞋麵，又繞到裴硯腳邊，坐下，仰頭看他們。
陳嬸端著薑湯走來，見狀笑道：“這貓，倒比人還懂事。”
沒人接話。但沈知意嘴角微微揚起，裴硯低頭拍了拍貓背。
林小禾抱著書走來，站在兩人麵前，聲音很輕：“老師，下一頁……該怎麼翻？”
沈知意蹲下，握住孩子的手，帶著他用竹片尖角輕輕挑起書頁邊緣：“慢一點，彆急。就像等一場雨停。”
孩子認真點頭，再次嘗試。
裴硯轉身去取磚石，路過桂花樹時，腳步頓了一下。他抬頭，看見樹乾上一道新鮮劃痕，是昨夜洪水衝刷所致。他伸手撫過那道痕，未語，繼續前行。
沈知意坐在門檻上，打開手稿本，發現昨夜未寫完的句子下方，悄然浮現新字：
“劫波儘處，茶煙再起。”
她凝視片刻，提筆續道：
“人未散，心未冷，火種猶存。”
風掠過院中，掀動紙頁。阿斑臥在樹根，閉目假寐，尾巴尖輕輕一顫。
沈知意合上本子，望向忙碌的人群。
裴硯正彎腰壘磚，背影挺直。
陳嬸遞出一碗薑湯。
林小禾小心翼翼翻開一頁濕書。
第一縷真正的晨光，落在曬場中央那口陶甕上。
甕口空著，卻像已盛滿未來。
沈知意伸手，將殘破的“桂語齋”木牌，輕輕靠在甕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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