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還未散儘,山路濕滑。沈知意扶著裴硯慢慢走,他的拐杖在石階上留下淺淺的印痕。她把竹簍往肩上提了提,裡麵那罐“桂語茶”貼著胸口,一直溫著。
走了兩個時辰,前方出現一間客棧,木門半開,簷下掛著一盞油紙燈。兩人走近時,燈芯剛滅。
店家是個中年婦人,聽見腳步聲從裡屋出來。沈知意問有沒有乾淨房間,婦人點頭,領他們上了二樓。屋子小但整潔,一張桌,兩把椅,靠牆是床。裴硯坐下後沒再說話,額上有汗。
沈知意去灶房燒水,回來時泡了一杯茶遞給裴硯。他喝了一口,眉頭鬆了些。她把剩下的茶葉倒進隨身的小布袋裡,重新包好放進懷裡。
天黑前,樓下傳來人聲。三名男子進了客棧,穿著粗布衣,可腳上的靴子嶄新發亮。他們挑了角落的桌子坐下,要了飯和酒。
沈知意站在樓梯口看了幾眼,轉身回房。她把竹簍挪到床底,又將手稿本壓在包袱下麵。裴硯靠著窗縫往外看,見那三人吃飯時不怎麼動筷,反而一直留意樓上動靜。
飯後,其中一人起身添茶。裴硯趁機走下樓,在離他們不遠的桌邊坐下,假裝翻包袱找東西。那幾人低聲說話,他聽到了幾句。
“……老板說了,誰先拿到手稿,誰就掌控南七省茶價。”
“城裡那些老茶坊都守舊,隻要我們拿到古法,就能壓過他們。”
“聽說還有人在找,彆讓他們搶了先。”
裴硯不動聲色,拿了個空碗去接熱水,又慢慢走上樓。關門前,他看見其中一人抬頭看了他一眼。
夜裡風大,窗戶被吹得晃了一下。沈知意沒睡,坐在床邊整理乾糧。裴硯輕聲說:“他們不是普通行商。”
她點頭:“聽到了?”
“不隻是想做生意。”他說,“他們在找東西,和我們一樣。”
兩人對視片刻。沈知意起身吹滅油燈,屋裡隻剩月光。她把茶罐抱得更緊了些。
半夜,有人敲門。
“送熱水的。”是個男人的聲音。
沈知意看向裴硯。他搖頭,然後清了清嗓子,用虛弱的語氣說:“屋裡有人病了,不能見風,不用了。”
外麵停了幾秒,腳步聲才離開。
沈知意沒再碰手稿本。她知道每寫一次,第二天的茶葉就會有變化。現在不能冒這個險。
第二天天沒亮,她悄悄打開門縫往下看。那三人已經走了,桌上留了個布袋,灰藍色,上麵繡著一圈暗紋,像是某種標記。
裴硯拿起布袋看了看,翻過來摸內側。他從藥包裡抓了點草藥灰,輕輕抹在袋子裡麵,再放回原處。
“要是他們回來找,會發現不對勁。”他說。
沈知意換了條路線。她們沒走正門,而是從後巷繞出去。小路窄,長滿雜草,走起來慢,但不會被人看見。
走出半裡地,她回頭看了一眼。客棧還在霧裡,看不清輪廓。
裴硯拄著拐杖跟在後麵。他的腳踝還是疼,但沒停下。兩人一路沒說話,腳步卻越來越齊。
快到岔路口時,沈知意忽然停下。
“他們怕的不是我們。”她說。
裴硯看著她。
“是那本手稿能喚醒的東西。”
說完,她轉身繼續往前走。
裴硯跟上。
主道遠處有車輪壓土的聲音,像是有人在趕路。但那聲音很快消失了。
兩人轉入西嶺小徑。樹影遮住天空,地麵鋪著落葉。沈知意的手一直貼在懷裡的茶罐上,指尖能感覺到一絲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