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外的腳步聲停了。
屋內沒有動。裴硯的手還搭在門閂上，沈知意站在桌邊，茶杯裡的熱氣已經散得差不多。阿斑從窗台跳下，貼著牆根走到門邊，耳朵微微轉動。
裴硯鬆開手，退後半步，輕輕搖頭。沈知意點頭，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桌旁。電腦屏幕還亮著，牆上貼著八條差評的打印紙，紅筆圈出的時間線清晰可見。
天快亮了。他們沒睡。
第二天清晨，裴硯帶上離線硬盤和讀卡器出門。他走小路繞過桑林，避開村口那條直道。沈知意留在祖屋，重新鋪開一張大紙，把五個賬號的ip跳轉路徑一條條畫出來。每條線都經過同一個中轉點——鄰縣西街網吧。
她記得那輛摩托車離開的方向，正是西街。
裴硯到了廢棄茶站。這裡曾是鎮外的臨時加工點，設備老舊但不用聯網。他插上u盤，用老式讀卡器連接主機，手動運行校驗程序。進度條緩慢推進，到78時卡住。他換接口，重啟設備，再次嘗試。
三個小時後，程序彈出提示：發現殘留日誌區塊。
他暫停提取，先備份數據。然後逐段解析，終於找到一段未完成的數據包。包內有一個臨時憑證，關聯清和堂直播後台的操作接口。這個接口允許第三方批量發布互動內容。
證據鏈開始閉合。
下午，裴硯帶回硬盤和記錄。沈知意正在整理《桃溪茶作守則》附錄裡的通訊模板。她翻到一頁空白，開始手繪信息流轉圖。左邊寫直播時間，右邊列差評發布時間，中間用箭頭連接ip跳轉和摩托出現時段。
圖成之後，脈絡清楚。所有異常行為都集中在直播結束後的兩小時內。評論內容直接引用主播話術，發布時間密集，注冊賬號新且無其他活動。
這不是普通差評。
裴硯對照圖表，在離線環境中模擬攻擊路徑。他輸入臨時憑證，成功調取部分操作日誌。日誌顯示，有人通過該接口向多個平台推送內容指令，目標明確指向“多元複合養生茶”上市節點。
數據無法直接證明幕後主使身份，但足以說明存在組織化操作。
兩人決定提交材料。
當晚，沈知意找出兩張空白光盤。她將原始文件分彆刻錄，一張存入祖屋地窖，另一張密封裝袋。裴硯用毛筆謄抄關鍵圖表與摘要，裝訂成冊，封麵題寫“桃溪茶事疑案備參”。
他們不發郵件，不傳網盤。
第三天清晨五點，天還沒亮，裴硯騎車出發。他穿深色外套，背布包，沿山後小路前往縣城。路上經過三岔口時減速，確認無車跟隨後繼續前行。
七點整，他在郵政局用掛號信寄出材料，保留回執。返程依舊走小路，到村外停下檢查輪胎痕跡。路麵乾淨，無人跟蹤。
他回到家，把回執放進書櫃底層。
沈知意在桂花樹下燒了草稿副本。紙頁燃儘，灰燼撒在樹根周圍。阿斑蹲在一旁，尾巴輕輕擺動。
風停了。
院子裡安靜下來。沈知意坐在石凳上，麵前放著一杯桂語茶，茶麵平靜，沒有喝過。霧氣從河埠頭漫上來，蓋住了青石台階。
裴硯站在院門內側，手裡捏著郵寄回執，指節微微發白。
他知道對方可能還在盯著，但現在他們不再被動等待。
證據已經送出。
沈知意抬頭看向遠處的河麵，一隻白鷺飛起，掠過水麵，消失在晨霧裡。
裴硯轉身走進廚房，拿出藥包，倒出一粒放入嘴裡。
沈知意端起茶杯，又放下。
她的手指撫過杯沿，目光落在東棚方向。
棚頂的鈴鐺忽然晃了一下。
她站起身，走向東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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