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壺裡的水開了,沈知意起身關火。她把那封冰島來的打印郵件從木匣裡取出來,輕輕放在桌上。三位年輕傳承者圍坐過來,目光落在那行英文備注上。
“我們不改。”她說,“但可以回。”
年輕人互相看了看。一人開口:“怎麼回?寫信嗎?他們能看懂我們的想法嗎?”
沈知意搖頭:“不用長篇大論。拍一段視頻,五分鐘就行。內容由你們定。”
“拍什麼?”另一人問。
“清晨采桑葉的聲音,炒茶時鍋底的響動,阿斑在石凳上打盹的樣子。”她頓了頓,“不要解釋,隻呈現。”
裴硯走進來,手裡拿著攝像機。他把設備放在桌邊,沒說話,隻是點頭。
第二天一早,他們在東棚架起三腳架。鏡頭對準晾曬的竹匾,記錄第一縷陽光照在薄荷葉上的樣子。一位年輕人負責錄音,蹲在灶台旁錄下柴火劈啪聲。另一位去桑林拍攝露珠滑落的畫麵。最後是阿斑,它趴在石凳上甩尾巴,被拍進鏡頭時還打了個哈欠。
剪輯時沒人說話。畫麵連起來後,節奏緩慢,沒有字幕,也沒有配樂。隻有風聲、水沸聲、手揉茶葉的沙沙聲。
“就這樣發?”有人問。
“就這樣。”沈知意說,“真實就夠了。”
視頻傳出去第三天,回複來了。還是那家北歐機構,郵件很短:“我們收到你們的聲音了。願意開始合作。”
裴硯打開電腦,把協議草本調出來。三人圍在他身後看。
“條款不能動。”他說,“特彆是‘三不原則’。”
“名字不能改,工藝不能減,宣傳不能誇。”年輕人念出自己寫的條目,笑了,“這些我們都背熟了。”
沈知意翻開手稿。新的字跡浮現出來——“茶不改其心,人自通其味。”
她撕下一頁紙,提筆抄下這句話,貼在牆上。
“就用它做合作第一條。”她說,“所有材料裡都要有這句原文,翻譯也不許加修飾。”
“包裝呢?”有人問,“要不要換個更現代的設計?”
“外盒可以調整視覺風格。”裴硯說,“但裡麵的說明書必須保留原始敘述。禁用‘神奇’‘特效’這類詞。”
“那如果他們覺得太樸素怎麼辦?”
“那就讓他們知道,樸素才是真的。”沈知意說。
會議定在第五天上午。視頻接通前,三人反複檢查設備。網絡剛連上,畫麵就開始卡頓。一個人的臉定格在半空中,聲音斷斷續續。
年輕人緊張起來。手指捏著筆,不敢抬頭。
沈知意站起身,關掉了攝像頭。
“隻留語音。”她說,“我們不是來展示完美的。”
她坐在桌前,聲音平穩:“各位好。今天我們不開畫麵,隻說話。因為這杯茶的意義,不在看起來多精致,而在它真實經曆過什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