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亮,沈知意推開院門。石板路上還帶著夜裡的濕氣,她拎著竹籃走出來,看見小林已經站在門口。他沒背本子,手裡隻拿著一個空水壺。
另外兩人也到了,穿的是平時乾活的舊布鞋,手上沒有筆,也沒有紙。
“走吧。”她說。
一行人沿著村道往溪邊去。裴硯走在最後,兩手空著,沒拿書,也沒提布包。風吹過路邊的草叢,驚起幾隻麻雀。
溪水很清,能看見底下的石頭。沈知意蹲下洗手,涼意從指尖竄上來。小林站在岸邊,盯著水麵看了一會兒。
“以前逃課就來這兒。”他說。
沒人接話。但他的肩膀鬆了一些。
他們找了一塊平坦的大石頭,開始生火。沈知意把糯米塞進竹筒,用炭塊架好。煙慢慢升起來,混著米香飄在空氣裡。
她從籃子裡拿出一個小布袋,倒出一點茶葉。
“這是昨天剩下的茶。”她說,“泡一杯,不記,不評。”
裴硯接過壺,燒水,衝茶。四個人圍坐著,一人一碗。
沒人說話。
風吹過來,水波晃,茶麵也晃。
小林喝完,把碗放在石頭上。他抬頭看天,雲在動。
“老師。”他忽然說,“如果三個月後還是沒成呢?”
沈知意看著他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說,“但我知道,我們現在需要歇一下。”
小林低頭摳石頭縫裡的苔蘚。
“歇完了,還得回去。”
“對。”
“回去還得試。”
“對。”
他沒再問。
火還在燒,竹筒發出輕微的劈啪聲。
沈知意起身走到溪邊,蹲下,把手伸進水裡。涼得刺骨。
她看著水底的石頭,一層層疊著,被水流衝得光滑。
她忽然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了。
走遠的人停下歇肩,不是因為不想走,是因為還要走更遠。
她站起來,拍了拍手。
“竹筒快好了。”她說。
小林走過來幫忙翻動竹筒。裴硯收起空茶壺。另外兩人撿柴添火。
火光映在臉上,暖的。
沈知意看著他們,沒說話。
但她知道,明天可以重新開始了。
她最後看了一眼溪水。
水流不停,像時間。
第二天清晨,沈知意在灶台前炒茶。火苗舔著鍋底,茶葉在鍋裡翻滾。她動作穩定,手腕用力均勻。
小林第一個到。他站在院門口,沒像前幾天那樣急著問進度。他放下水壺,卷起袖子,主動去掃院子。
另外兩人也來了。一個搬出曬匾整理工具,另一個檢查爐灶。
裴硯背著布包進來,裡麵是幾本舊冊子。他沒打開,隻是放在桌上。
“今天做什麼?”他問。
“先清理東棚。”沈知意說,“設備該擦了。”
沒人反對。大家各自分工,開始乾活。
東棚裡堆著之前的試驗器具。玻璃瓶、量勺、記錄本散亂地放著。沈知意拿起一塊布,開始擦一個陶罐。
小林蹲在地上,把一堆標簽分類。他發現一張寫滿數字的紙,皺了皺眉,還是把它攤平,夾進了新本子。
裴硯站在窗邊,陽光照在他手上。他輕輕拂去一本手冊上的灰。
阿斑跳上案台,蜷在硯台旁邊。它打了個哈欠,閉上眼。
中午,沈知意煮了一鍋麵。大家坐在院子裡吃。沒人談數據,也沒提失敗。
飯後,小林主動洗碗。另外兩人去檢查茶芽儲存情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