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坐在案前,手邊攤開的本子上寫著“情緒共鳴”四個字。她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,筆尖懸在紙上,遲遲沒有落下。窗外天色微亮,桂花樹影落在桌角,阿斑蜷在硯台旁邊,尾巴輕輕掃著桌麵。
她翻出昨晚的會議記錄,重新讀了一遍。裴硯說的“感知—響應—回溯”還在腦子裡轉。她知道方向是對的,但怎麼把這三層變成能落地的東西,還得一步步來。
她先寫下三個詞:“呼吸節奏”“水溫梯度”“香氣釋放曲線”。寫完後停下來想。呼吸快的人心急,茶要慢出湯;呼吸穩的人安靜,可以高溫快衝。這不是改味道,是讓茶香一層層出來,像說話一樣,有輕有重,有緩有急。
她繼續寫:科技不能代替人炒茶,也不能決定喝什麼茶。它隻是幫人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當下的狀態,再給出一個合適的泡法建議。核心還是手工製的桂語茶,科技隻是個提醒。
寫到這裡,她停下筆,把手稿放進木箱。蓋子合上的瞬間,墨跡又浮現了一行字:“以古法為根,借新技生枝。”她看著這句話,點了點頭。
太陽升起來時,小林到了東棚。他手裡拿著圖紙,臉上有點疲憊,但眼神是亮的。他把紙鋪在桌上,指著一個方盒子說:“這是我畫的感應裝置草圖。放桌上就行,不用戴身上。靠紅外感應呼吸起伏,數據傳到燒水壺。”
裴硯走進來,聽他說完,問:“精度夠嗎?”
“模塊我查過,誤差在可接受範圍。”小林答,“初期不做複雜功能,隻聯動水溫。比如檢測到呼吸急促,就自動調低到85度,延長浸泡時間。”
另一個人皺眉:“這會不會太麻煩?喝茶本來很簡單。”
裴硯從袖子裡拿出藥包,放在桌上。“我每天吃藥,是因為身體需要提醒。不是病了才吃,是預防。”他頓了頓,“這個裝置也一樣。不是讓人依賴機器,而是幫他們覺察自己的狀態。喝不喝,怎麼喝,最後還是自己決定。”
屋裡安靜了一下。
有人點頭。“如果隻是提示,不強製執行,我覺得可以試試。”
沈知意走進來,聽見最後一句,說:“那就做最小原型。隻保留呼吸感應和水溫聯動,其他都砍掉。”
大家同意了。
接下來是細節推演。小林列出所需材料,估算成本。傳感器、微型控製器、無線傳輸模塊……價格不算低,但還能承受。問題是量產難度大,維修也不方便。
“先做十套。”沈知意說,“給願意試的人用。不收錢,簽協議就行。”
裴硯補充:“使用數據我們記錄,但必須匿名處理。誰不想留檔,就不錄。”
討論到中午,方案初具輪廓。沈知意沒走,留在祖屋。她在桂花樹下鋪開宣紙,提筆寫《情緒感知衝泡法·初構》。
她寫得很慢。每一句都要反複斟酌。不能說得太玄,也不能太技術。重點是講清楚——茶不讀人心,而應和人息。人靜,茶香才顯;心亂,茶也跟著躁。裝置不是控製茶,是幫人找回喝茶的節奏。
寫到最後,她抬頭看了看樹。葉子輕輕晃動。阿斑跳上石台,蹲在她旁邊,尾巴一下下點著地麵。
第二天清晨,她炒了一鍋新茶。茶葉攤在竹匾裡晾涼時,她一片片看過去。忽然,她在幾片葉子上發現了細紋。那些紋路不像以往的花形或字跡,而是像波浪線,一圈圈延展,像是某種頻率的震動。
她拿起來對著光。紋路清晰,像是呼吸的起伏。
她立刻想到昨晚寫的文稿。難道是因為寫了“應和人息”,茶就顯出了這樣的紋?
她把茶葉收好,去找裴硯。
書坊裡,裴硯正在整理舊書。她把茶葉放在桌上,指著紋路說:“你看這個。”
裴硯戴上眼鏡,仔細看。“像心跳圖,也像呼吸曲線。”
“我在樹下寫了方案。”她說,“寫完才炒的茶。以前沒出現過這種紋。”
裴硯沉默了一會兒。“說明這條路沒走偏。”
她鬆了口氣。
兩人回到東棚,召集小林等人。沈知意把帶紋的茶葉傳給大家看。沒人說話,但眼神都變了。
“我們可以繼續了。”她說,“但有個前提。”
她看向所有人:“科技部分隻能是選配件。主產品還是純手工的桂語茶。包裝上可以留接口位置,但說明書的重點必須是‘一人一爐,親手焙香’。”
有人問:“那以後能不能加更多功能?”
“以後再說。”她說,“現在不能動搖根本。火候由人,滋味自生。這是底線。”
裴硯翻開一本舊茶經,指給她看那八個字。她點點頭。
小林低頭修改圖紙。他把多餘的模塊劃掉,隻留下最基礎的部分。畫完後,他吹乾墨跡,小心夾進筆記本。
沈知意站在門口,看著他們工作。陽光照進來,落在桌上的草圖上。阿斑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,趴在她的腳邊。
她摸了摸口袋裡的茶葉。紋路還在,清晰可見。
傍晚,她回到祖屋。燈亮起來時,她把今天的事記在本子上。阿斑跳上桌子,蜷在硯台邊。她合上本子,閉眼休息。
裴硯路過青石橋時,月亮已經升起。他停了一下,望著遠處的茶山。袖中藥包還暖著。他知道今天談的每一步都不容易,但也都知道該往哪走。
小林坐在桌前,重新畫了一遍感應盒的結構圖。這次線條更穩,標注更細。他畫完最後一筆,合上本子,放在床頭。
他知道明天還要改,但現在,他已經不怕了。
沈知意睜開眼,看見阿斑正盯著窗外出神。她順著貓的目光看去,一片葉子正從桂花樹枝頭鬆開,向下飄落。
葉子擦過窗框,落在門檻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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