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點,天光剛亮。沈知意坐在祖屋的案前,手稿本攤開在桌麵上,“雲嶺茶業”四個字還留在最後一頁,墨跡乾透了。她沒再寫什麼,隻是把貼在牆上的那張紙取了下來——李老師寫的那句話:“這茶讓我想起十年前被人誤會的那段日子。”
她盯著看了很久。
然後翻開新的一頁,提筆寫下《清流記》。寫一個女人守著一口井,外麵風沙漫天,有人說井水臟了,可她知道,水底的石子還在,水流也沒斷。她每天清一次,不爭,也不停。
阿斑趴在硯台邊,尾巴輕輕擺了一下。桂花樹外頭有鳥叫,風吹得葉子沙沙響。
文寫完時,天已大亮。她合上本子,放進木箱,鎖好。轉身去了灶房,取出昨夜備好的茶青,開始炒茶。
鍋很熱,茶葉下鍋後發出細微的劈啪聲。她手法穩定,翻動均勻。這一批茶她用了老法子,火候壓得低,時間拉得長。等到出鍋時,茶香清而沉,不像往常那樣飄在空中,而是貼著地麵散開。
她取了三盞分裝。一盞留在自己案頭,一盞放進布包準備送去書坊,另一盞用油紙包好,放在郵筒口。
這是她的信號。不是喊話,也不是控訴,是行動開始了。
小林一早就到了書坊密室。電腦屏幕亮著,他重新打開了“影源·固證”文檔。之前的數據匹配度是78,但這個數字不能直接作為法律證據。他需要更硬的東西。
他調出三個惡意賬號的發布記錄,一條一條比對。發布時間都集中在淩晨兩點到八點之間,每小時三條,間隔精準。內容用詞重複率高,句式結構幾乎一致。
他加入時間戳分析,發現這些賬號在同一分鐘內發布的內容,ip跳轉路徑存在相同的延遲規律。這不是巧合,是後台統一操控的痕跡。
他又啟用了語義熵值模型,檢測語言風格的穩定性。結果顯示,所有負麵評論的語言習慣高度趨同,和“雲嶺”內部培訓資料的寫作模板吻合度達到91。
他錄屏全程操作,生成哈希校驗碼,將整個過程打包成電子文件,命名為“影源·固證v1.0”。文件加密後,通過私信渠道傳回茶鋪。
他在文檔末尾加了一句:可用作民事侵權初步舉證。
做完這些,他關掉所有程序,拔下u盤,放進口袋。起身時看了看窗外,晨霧還沒散儘。
裴硯背著藥包走進鎮廣播站。工作人員抬頭看他,認得他是書坊老板,常來借古籍資料。
他說要錄一段五分鐘的講話,主題是“傳統與創新”。
對方同意了。
他站在錄音設備前,聲音平穩:“桃溪種茶百年,靠的是節氣,是手藝,是人心。采茶看天氣,炒茶憑手感,泡茶講心境。這些老規矩沒變過。現在我們加一點新東西,是為了讓更多人喝懂這杯茶,不是為了取代它。”
他頓了頓。
“就像修一本古書,紙頁舊了,字跡模糊了,我們補,但我們不會改作者的意思。科技也是工具,要用對地方。”
錄完音,他把磁帶交給工作人員,請他安排在早間欄目播放。又拿出幾張手寫傳單,上麵寫著“真茶不怕驗,真話不怕聽”,遞給幾位常來喝茶的老茶客,請他們帶回村裡念給鄉親們聽。
最後,他在書坊櫥窗貼上告示:“桂語齋開放品鑒日,明日午時,歡迎鄉鄰親嘗新品。”
沒有提爭端,也沒有點名誰是誰非。但他知道,該聽到的人會聽到。
沈知意回到茶鋪時,看到郵筒口的那盞茶還在。油紙包沒動過。她沒取回來,也沒說話,隻是進屋燒了壺水,泡了一杯昨晚剩下的茶。
味道比昨天更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