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推開桂語齋的門時,燈已經亮了。三個年輕人圍坐在桌邊,宣傳冊攤開在麵前,筆尖劃過紙麵發出沙沙聲。她站在門口沒說話,手裡的文件袋還沾著路上的風塵。
“你們怎麼還在?”她把袋子放在灶台旁。
女孩抬起頭,“您走的時候都沒吃飯,我們哪能先走。”男孩翻了一頁冊子,“還有七頁沒核完,我們分了工,兩個人看中文,一個人對英文。”
沈知意走到桌前看了看。第三頁的配圖貼錯了位置,本該是炒茶的手繪圖,印成了晾青的場景。她沒出聲,隻是抽出一支紅筆,在錯處畫了個圈。
“從現在開始,所有人重新分工。”她說,“小林帶一組,專查印刷品文字和配圖順序;陳陽負責錫盒封裝組,每批五克稱重後雙人複核;我來整理剩下的陶罐,標記新編號。”
沒人提問,大家起身就動了起來。小林拿了一疊便簽紙,開始給每人分任務條。陳陽搬出封口機,調試溫度。沈知意打開木箱,取出登記本,寫下新的批次規則。
裴硯回來的時候,天已經黑透。他手裡提著u盤,衣服上帶著外麵的涼氣。屋裡很安靜,隻有筆尖劃紙和機器嗡鳴的聲音。
“這是最終版。”他把u盤插進電腦,“但我建議再做一次互校。三個人一組,兩人看,一人終審。”
他坐到桌前,打開文檔第一頁。中英文對照的部分標黃了幾行。“indfubreing”被譯成“用心衝泡”,但他劃掉了。
“這個詞不是簡單的用心。”他說,“它指的是人在泡茶時覺察自己的呼吸、情緒。直譯會丟掉意思。”
旁邊的女孩點頭,“要不加個注?寫‘覺知之茶’,下麵一行小字說明。”
裴硯同意了。他在修改欄裡打字,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很快。沈知意站他身後看了一會兒,轉身去拿紙筆,在扉頁空白處寫下:“茶不言,人在聽。”
這句話被掃描進了新版設計稿。
時間一點一點過去。廚房裡的水壺響了一次,沒人去關。阿斑從門檻跳上桌子,鼻子蹭了蹭木箱邊緣,然後趴下不動。
夜裡十一點,封裝組出了問題。最後一組陶罐的密封圈壓不緊,試了三次都有縫隙。有人拿來手電照內壁,發現橡膠條老化變形。
“今晚濕度高,要是封不嚴,明天早上茶葉就會吸潮。”陳陽說。
裴硯站起來,從藥包裡掏出幾個小布袋。那是他平時用來吸濕的乾燥劑。他拆開一個,把粉末倒進空罐子裡聞了聞,確認無味後,分裝進十幾個小袋。
“每個罐子放一袋。”他說,“再用棉布裹一層,按老法子三重包。”
大家照做。棉布是從舊衣剪的,柔軟厚實。裹好後,罐子被單獨放進防潮袋,貼上新標簽。
沈知意開始最後清點。她拿著清單一項項核對:宣傳冊五十份,全部重印完畢,頁碼無誤;錫盒茶樣三十二份,每份都有編號;陶罐展品十八組,含備用三組;運輸箱六個,內部墊了軟棉。
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,圍到院中。燈光下,六個箱子整齊排列。有人拿出手機拍照。
“不發朋友圈。”沈知意說,“隻存本地。”
照片拍完,沒人說話。有人把工具收進櫃子,有人擦掉桌上的筆跡。沈知意把最後一張登記表夾進文件夾,抬頭看了眼時間。
十二點十七分。
“今天到這裡。”她說,“明天七點集合,出發前再檢查一遍。”
大家陸續離開。腳步聲在巷子裡漸遠。沈知意站在門口送他們,直到最後一個背影拐過橋頭。
她回屋關燈,隻剩桂花樹下的木箱還映著月光。阿斑沒動,爪子搭在箱角。她輕輕摸了摸貓頭,拿起文件夾準備上樓。
這時裴硯走了進來。他把一份打印稿放在桌上,是明日行程單。上麵寫著集合時間、車輛安排、交接人姓名。
“我都核過了。”他說,“你不用再看。”
他袖口有墨跡,指節發紅,像是搓過太多紙頁。胃部的位置貼著暖貼,但沒說疼。
“你回去休息吧。”沈知意說,“明早還要開車。”
裴硯點頭,轉身往外走。走到門邊又停下,“那句話,‘一杯茶的時間,回到你記得的地方’,我抄了一份帶上。”
他說完就走了。腳步很輕,沒驚動阿斑。
沈知意站在原地,聽見書坊那邊傳來開門聲。燈亮了一下,又滅了。
她上樓,把文件夾放進抽屜。窗外月光照著院子,六個箱子靠牆擺放,像等出發的旅人。
阿斑跳上床,踩了踩她的鞋麵,然後蜷成一團。
沈知意閉眼。耳邊隻剩夜風吹樹葉的聲音。
第二天清晨五點,鬨鐘響起。她起身穿衣,下樓時發現門縫裡塞著一張紙條。
是裴硯的字:“車已發動,油加滿,路線備好。”
她把紙條收進口袋,打開院門。天還沒亮透,空氣清冷。
運輸箱整齊排在門口。她一個個檢查封條,確認無損。
最後一個箱子前,阿斑蹲坐著,尾巴卷在爪子上。
她彎腰打開箱蓋,伸手摸了摸裡麵的軟墊。
墊子沒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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