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把乾桂花從紙上輕輕撥開,那“信”字的末筆還被花瓣壓著。她沒再寫下去,合上筆記本,放進木箱。天剛亮,院子裡的石桌還帶著夜裡的涼氣。
她起身燒水,水開後泡了一杯老茶。熱氣升起來的時候,小林和陳陽到了桂語齋後院。裴硯站在門口,手裡拿著《歲時廣記》。
沈知意把昨晚寫的那頁紙拿出來,上麵是“未寄出的信”四個字。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小字:“有些話不必說儘,有些力不必顯形。”她指著這行字說:“我們隻留三個微萃取成分。”
小林問:“哪三個?”
“安神、護目、調息。”她說,“彆的都去掉。”
陳陽翻開記錄本:“原來的配方有七項科技添加,現在隻剩三項,還能起效嗎?”
沈知意說:“我們要的是讓人安靜下來,不是治病。隻要情緒能被接住,就夠了。”
三人攤開原料清單。沈知意在紙上寫下“三留三去”。留桃溪本地草本,留手工工藝,留節氣邏輯。去非本土植物,去機械流程,去標簽化科技說明。
小林看著清單說:“清明款主料用明前茶青,加山野薄荷和嫩桑葉,怎麼樣?”
陳陽點頭:“薄荷清頭目,桑葉潤燥,配明前茶剛好。”
沈知意說:“輔料裡保留微量緩釋微囊技術,養分慢慢釋放。但包裝上不寫,衝泡時不提。”
小林記下:“用戶隻知道這是手工茶,不知道背後還有控製釋放的技術。”
陳陽說:“可他們要是問起來呢?不說清楚,會不會覺得我們在隱瞞?”
沈知意說:“我們沒隱瞞。茶是真的,工藝是真的,產地也是真的。科技隻是幫手,不是主角。”
裴硯翻動手裡的書,翻到一頁停下:“古人炒茶講究火候,說‘火入肌理而不露焰’。我們現在做的,也該這樣。效在其中,人看不見。”
小林抬頭:“就像燈絲通電才會亮,但我們隻看到光。”
沈知意說:“對。科技藏在過程裡,不在紙上。”
她起身走進廚房,取出新采的茶青、薄荷、桑葉。三人開始配比。第一次試製,按五克茶青、一克薄荷、半克桑葉的比例混合。沈知意親手炒製,鍋溫控製在七十度,慢火翻炒二十分鐘。
炒完後晾涼,裝進棉布袋。小林稱重記錄,陳陽拍照存檔。第一批樣茶完成,共十二包。
當天夜裡,沈知意回到祖屋。桂花樹下擺著老桌子,阿斑已經蹲在案邊。她鋪開紙,繼續寫手稿。
她寫道:“那年春寒,信紙未封,隻折成一隻船,擱在窗台。風吹走了它,卻把字句留在心裡。”
寫完這段,硯台還是溫的。阿斑蜷在她腳邊,尾巴輕輕掃過地麵。
次日清晨,沈知意采了新炒的“本源·清明”樣茶,帶回桂語齋。她燒水衝泡,第一杯自己喝。
茶湯澄澈,入口清潤。葉底浮現出極淡的銀絲紋路,像舊信紙折過的痕跡。
裴硯這時走進來。他沒說話,接過第二杯茶慢慢喝完。放下杯子時,他說:“這味道,像小時候祖母曬在竹匾上的藥香。”
小林驚訝:“你聞到了藥香?可裡麵沒加任何藥材。”
陳陽也嘗了一口:“我倒覺得像雨後的竹林味。”
沈知意看著杯中茶葉:“看來金手指還在。”
小林說:“而且比以前更清晰了。以前紋路模糊,現在能看清形狀。”
陳陽問:“是因為配方簡單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