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耕的日子忙得像打仗,但屯子裡的人們卻乾勁十足。沉睡了一冬的土地被喚醒,空氣中彌漫著新翻泥土的腥氣和糞肥的味道,並不好聞,卻預示著秋日的豐收和希望。
程秋霞更是忙得團團轉。她一個人要操持好幾畝地,天不亮就起床,喂雞做飯,然後把程飛“栓”在腰帶上一起下地。程飛倒是很乖,大部分時間就坐在田埂上自己玩泥巴,或者看螞蟻搬家,偶爾被程秋霞指使著遞個水壺、拿個毛巾什麼的,乾得還挺起勁。(??????)??
休息時,地頭就成了臨時的信息交換站和嘮嗑會場。各家女人孩子送來飯菜,人們就三五成群地蹲在田埂上,邊吃邊聊。
“哎,聽說沒?後屯老王家的大小子,相看對象了。”快嘴的趙媒婆永遠掌握著第一手情報,扒拉了一口飯,神秘兮兮地說。
“真的假的?相中誰家了?”吳秀蘭立刻來了精神,飯都顧不上吃了。
“就前屯老李家那個二閨女,聽說倆人是在縣裡大集上碰見的,看對眼了。”趙媒婆說得有鼻子有眼。
“老李家二閨女?那姑娘模樣是不錯,就是聽說有點嬌氣,能看上老王家家小子?他家可是窮得叮當響。”李風花表示懷疑。
“窮咋了?老王家家小子能乾啊,人又老實,嫁漢嫁漢,穿衣吃飯,關鍵得看爺們兒能不能乾。”趙媒婆反駁道,“我看挺般配。”
“般配不般配的,還得看爹媽同不同意……”王淑芬比較務實,“老李家那口子眼光可高著呢。”
程秋霞一邊喂程飛吃煮雞蛋,一邊聽著,偶爾插一句:“年輕人自己樂意最重要。”
程飛小口小口地吃著雞蛋,耳朵卻豎著,努力想聽懂大人們複雜的對話。什麼“相看”、“對象”、“嫁漢”,對她來說如同天書。但她喜歡這種熱鬨的氛圍,覺得比一個人待著有意思。
這時,孫會計扶著眼鏡,拿著個小本本走過來:“秋霞,你家那畝三分地,今年打算種點啥經濟作物不?隊裡統計一下,好統一安排籽種。”
程秋霞想了想:“還是老樣子吧,苞米多種點,再種點黃豆、飯豆。邊上犄角旮旯的地,我自個兒種點向日葵和姑娘兒果菇蔦),給孩子當零嘴兒。”
孫會計在本子上記著:“成。哎,你家飛飛這頭發長得挺快啊,開春就能紮小辮了吧?”
程秋霞笑著摸摸程飛毛茸茸的腦袋:“可不是嘛,跟春苗似的,見風就長。”
“小孩子都這樣,我妹妹當初因為長虱子也剃了光腦袋哭的那叫一個慘…你家飛飛哭了沒?”
“沒哭,這孩子乖著呢。”
正說著,殺豬匠老劉扛著鐵鍬從旁邊走過,腳步頓了頓,似乎想打招呼,又不知道該說啥,最後隻悶悶地朝孫會計點了點頭,算是打過招呼,又埋頭走了。
吳秀蘭用胳膊肘捅了捅程秋霞,壓低聲音笑:“瞅見沒?老劉看見你,跟大姑娘似的,還害羞呢。”
程秋霞沒好氣地瞪她一眼:“吃你的飯吧,還不是你們淨瞎說。”
李風花也笑:“要我說,秋霞,老劉這人真不錯,話少實在,家裡就一個老娘,沒那麼多囉嗦事……”
“打住打住。”程秋霞趕緊擺手,“再說我真急眼了,我現在就想著把地種好,他一個老實頭子,三棍子打不出屁來,我可不想憋死。”
程飛似乎察覺到話題圍繞著她和程秋霞,抬起頭,茫然地看了看大家,然後把手裡沒吃完的半個雞蛋遞向程秋霞:“媽……吃……”
這舉動瞬間萌化了眾人。
“哎呦!看這孩子多知道疼人!我家姑娘皮的,昨天把她哥打哭了,我路過都裝沒看見,說哪個哪個不樂意,兩個一起嚎要命了。”
“秋霞你好福氣啊,看的我也想生個姑娘。”
“就是,有這閨女,還要啥老爺們兒。”
“你稀罕閨女把我家那個給你?”
“我可不要,你家姑娘嗓門隨你隨的鐵鐵的,村尾嚎一聲村頭聽的清清楚楚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