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們的目光聚焦在程飛指向屯子偏僻角落的手指上，心中駭浪滔天。但那個方向除了老劉和老馬，其實還零星住著幾戶，其中就包括屯子裡的大隊長——鄭衛國。
鄭衛國這人，為人說不上多熱情，但還算公道。他家境在屯子裡算不錯的，媳婦也挺能乾。
“可是……咋查啊？”王淑芬犯了難，“總不能也去扒鄭隊長的衣服或者潑他洗腳水吧？”想到鄭衛國那張總是很嚴肅的臉，三個女人都有點發怵。
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趙媒婆眼珠一轉，出了個餿主意：“鄭衛國不是愛乾淨、好麵子嗎？要是能讓他當眾出個醜，比如掉大糞坑裡啥的，他肯定得趕緊脫下來，說不定就能看到臉上脖子上有沒有傷了？”
“咋讓他掉糞坑裡？”
“要不……讓誰假裝他上廁所的時候給他一腳？”趙媒婆看向吳秀蘭，“秀蘭，你家男人地不是正跟鄭隊長家地挨著嗎？跟著他唄，讓你家男人‘失手’一下？”
吳秀蘭一聽，把頭搖得像撥浪鼓：“可不敢，我家那口子是個大呲花，要是知道我去懷疑鄭隊長，還讓他乾這事，非得叫喚出來。”
另一個主意又冒了出來：要是能偷看到他洗澡……
“這個更缺德了！誰去看啊？”女人們麵麵相覷。“就是咱們偷看大老爺們洗澡…這成什麼事了，不耍流氓嗎。”
“而且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洗澡啊…”
最終，說來說去比起把他揣進糞坑，還是偷看這事更靠譜，於是這個“艱巨”的任務，落在了身手矯健的鐵蛋身上。李風花連哄帶嚇唬，許諾了無數好處主要是免於挨揍），終於讓鐵蛋勉強答應，趁天黑偷偷爬鄭衛國家院子角落的狗洞進去，扒窗戶縫偷看鄭衛國擦洗，確認他身上有沒有抓傷。
於是，當晚，一場極其荒誕的“偵察行動”展開了。
吳秀蘭到底還是慫恿了自己男人，在地頭“不小心”用鐵鍬揚了鄭衛國一身泥點子，其中還真有點濺到了頭發和脖子上。鄭衛國果然皺起了眉頭，但隻是不耐煩地拍了拍，罵了吳秀蘭男人兩句“毛手毛腳”，並沒有急著立刻回去清洗，反而繼續安排工作。
第一計劃，失敗。
接著，鐵蛋趁著夜色，像個小特務一樣，心驚膽戰地爬進了鄭衛國家院子，躡手躡腳地挪到窗戶下。他剛顫巍巍地站起身，想用手指蘸點唾沫捅破窗戶紙，就聽見裡麵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和鄭衛國哼小曲的聲音。
“喵~”
貓兒叫春的聲音，嚇得鐵蛋縮回去，躲了一會他心一橫，眯起一隻眼，正湊近窗戶縫的時候，還沒看清裡麵，後衣領就被人一把揪住了，
“好你個小兔崽子！敢爬牆頭扒窗戶！跟你爹小時候一樣！”一聲怒吼在鐵蛋耳邊炸開，嚇得他魂飛魄散，揪住他的不是彆人，正是剛擦洗完、穿著汗衫出來倒水的鄭衛國本人。
！(ΩДΩ)！！！
原來鄭衛國今天洗得快，剛好出來倒水，就逮住了這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。
鐵蛋當場就嚇哭了，竹筒倒豆子般把老娘和程姨她們的“陰謀”全招了：“……嗚…不是我！不是我！…是我媽和程姨……趙奶奶……她們讓我來的…嗚……彆打我……”
鄭衛國聽完，臉上的怒氣漸漸變成了極其複雜、哭笑不得的表情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這幫老娘們兒，派個孩子來扒他窗戶偷懶他洗澡？？！這都叫什麼事啊！
他氣得想笑，又覺得荒唐透頂，最後看著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鐵蛋，隻能無奈地罵了一句：“胡鬨！簡直是胡鬨！不知道說你們什麼好！”
他拎著鐵蛋，直接出門，直奔程秋霞家。
程秋霞她們正聚在一起焦急地等待“偵察結果”，沒想到等來的是黑著臉的鄭衛國和哭哭啼啼的鐵蛋。
鄭衛國把鐵蛋往地上一放，目光掃過程秋霞、李風花、趙媒婆等幾個主謀，嚇得一群女人拿鋤頭的拿鋤頭，拿笤帚的拿笤帚，把鄭衛國圍了起來。
鄭衛國也被架勢嚇了一跳。“你們乾啥？教孩子偷看人洗澡就算了，現在還想乾仗啊？你們什麼毛病？？！信不信我報警治你們個流氓罪！”(°Д°≡°Д°)
“你報警？！我們還報警呢！”(???)
“就是！你還敢惡人先告狀！”???
“他都送上門了，咱們人多要不先把他捆了吧？”
“你虎啊，還沒確定是他呢，萬一不是咋整。”???
“不是不是，大隊長，你們聽我說是這樣的，巴拉巴拉，你彆反抗，把上衣脫了，我們確認一下，就放你走。”
“你要是不配合就是心虛！我們可就不客氣了！到時候揍你個烏眼青可彆怪我們。”
氣得手指頭都快戳到她們鼻子上了：“你們幾個，啊？長本事了啊，是真虎啊，懷疑我是夜闖寡婦門的流氓？你們腦子裡整天想的都是啥？！我咋脫？你們不害臊我還害臊呢，被一群虎老娘們兒圍著看我脫衣服？好說不好聽！我不乾！爺們要臉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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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們大氣不敢出，個個臊得滿臉通紅，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，但也圍著不肯鬆口，各自握緊了武器。
程秋霞硬著頭皮，支支吾吾地想解釋：“鄭隊長……我們……我們也是擔心……”
“擔心個屁！”鄭衛國難得爆了粗口，“有你們這麼擔心的嗎？瞎胡鬨！”
就在這時，鄭衛國的媳婦聞訊趕來了，一看這陣仗，也明白了個大概。她是個爽利人，雖然也覺得哭笑不得，但還是趕緊打圓場，同時也給出了最有力的證據：“行了行了，老鄭，消消氣。嫂子們也是被嚇著了，病急亂投醫。”
她轉向程秋霞等人，說道：“你們真是瞎懷疑！前天晚上，縣裡郵遞員小周來送報紙，碰上下雨，就在俺家歇腳吃飯，跟老鄭喝了兩盅。老鄭那點酒量你們不知道？喝完倒頭就睡，呼嚕打得震天響，給我吵的一宿沒睡，他一覺睡到天亮，炕都沒下。哪來的功夫去翻張寡婦家的牆頭？”
女人們頓時啞口無言，徹底傻眼了。鬨了半天，搞了個大烏龍！還把大隊長得罪了！
鄭衛國看著她們那副樣子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，最後重重歎了口氣：“行了！這事到此為止！以後有啥事直接來問我，彆在後麵瞎琢磨，還教壞孩子，趕緊都回家去，彆在這兒聚著惹人笑話。都出去，李家奶奶跟我過來，我自證個清白，這樣行吧？”
李家奶奶是屯子裡的長輩，親戚眾多家裡子侄都有出息，她看完出來房間搖了搖頭，院子裡等著的女人們趕緊拉著自家孩子，灰溜溜地各自回家了。
一場興師動眾、雞飛狗跳的排查行動，最終以一場荒唐的鬨劇和徹底排除鄭衛國的嫌疑而告終。屯子裡大部分男人，包括有親戚關係的，基本都被她們用各種方式“驗證”清了。
那麼，嫌疑的目光，不得不再次沉重地、不可避免地，投向了那片偏僻角落剩下的最後兩家——殺豬匠老劉，和磨坊主老馬。
程秋霞回到家，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，到底會是誰？
還是……兩個都有問題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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