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水生被鄭衛國和民兵像提小雞一樣從地上拽了起來,他麵如死灰,渾身抖得像篩糠,之前的虛弱和畏縮蕩然無存,隻剩下被戳穿後的絕望。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鄭衛國手裡的那個鐵盒子,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。
“陳水生!或者說,我該叫你‘刀疤’?”鄭衛國聲音冷硬,晃了晃手裡的鐵盒子,“這是什麼?你偷偷摸摸跑到這荒山野嶺挖墳掘墓,想找什麼?!”
“墳……墳?”癱軟在地的陳水生還沒反應,跟在鄭衛國身後趕來的程秋霞先嚇了一大跳!她這才仔細看向那個長滿荒草的土包和歪斜的石板,後脊梁瞬間竄起一股寒意!這後山確實有幾座老墳,都是些無主孤墳,年頭久了,平時根本沒人來!陳水生竟然跑來挖墳?!
程飛被程秋霞一把摟進懷裡,緊緊護住。程秋霞心有餘悸地拍著程飛的背,又是後怕又是氣惱:“你這死孩子!怎麼跑這來了!嚇死媽了!”
程飛卻沒什麼害怕的樣子,她從程秋霞懷裡探出小腦袋,依舊好奇地看著那個鐵盒子。她看到鄭伯伯用力想要掰開盒子,但盒子鏽死了,打不開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那不是我的……”陳水生還想狡辯,聲音哆嗦得不成樣子。
“不是你的?那你搶什麼?!”鄭衛國厲聲喝道,對旁邊一個民兵使了個眼色。那民兵會意,從腰間取下平時用來修理農具的小錘子和鑿子,對著鐵盒的鎖鼻兒小心地撬動起來。
“哢嚓”一聲脆響,鏽蝕的鎖鼻兒被撬開。鄭衛國深吸一口氣,緩緩打開了盒蓋。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盒子裡。
裡麵沒有金銀財寶,隻有幾樣用油布包裹著的東西。鄭衛國小心地一層層打開油布,最先露出來的,是一張已經泛黃、卷邊的黑白照片。照片上是一個穿著舊式學生裝的年輕男人,眉目清秀,帶著那個時代特有的書卷氣。
陳水生看到這張照片,瞳孔猛地一縮,臉色更加難看。鄭衛國拿起照片,翻到背麵,上麵用鋼筆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:“贈水生,盼君早歸。——秀雲,一九五二,春。”
“秀雲?李秀雲?”鄭衛國身邊一個年紀稍長的民兵看著照片,忽然驚疑出聲,“鄭隊長,這……這好像是咱們屯子以前那個李地主家的小姐啊?不是好多年前就……就病逝了嗎?就埋在這後山……”
鄭衛國的臉色疑惑,李秀雲,那個成分不好、據說身體羸弱、在很多年前就香消玉殞的地主家小姐,她的墳……陳水生來挖她的墳乾嘛?!盜墓的?不對啊,那個時候李秀雲家沒有值錢的東西能陪葬了,他和李秀雲是什麼關係?“水生”……難道就是陳水生?
他繼續翻看盒子裡的東西。下麵是一遝已經脆化的信箋,字跡與照片背麵相同,還有一些早已褪色的乾花花瓣,以及一枚成色普通的銀戒指。這一切,都指向一段被歲月塵封的過往。陳水生看著這些東西被翻出來,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,徹底癱軟下去,雙手捂住臉,發出了壓抑的、如同困獸般的嗚咽。
“陳水生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!你跟她什麼關係?你臉上那道疤呢?!”鄭衛國一連串的問題砸了過去,緊緊盯著陳水生,不放過他任何一絲表情變化。
程秋霞也屏住了呼吸,緊緊摟著程飛。她萬萬沒想到,讓飛飛送個東西,竟然聽到這麼多年前的舊事,李秀雲……她好像聽老一輩人模糊提起過,是個挺可憐的女子。
程飛安靜地待在程秋霞懷裡,看到陳水生捂著臉哭,看到鄭伯伯嚴肅的臉,看到那個打開的、散發著陳舊灰塵味的鐵盒子。她不明白“李秀雲”是誰,也不明白“地主小姐”是什麼意思,但她能看到,那個鐵盒子裡的東西,讓陳叔叔非常非常難過,也讓鄭伯伯和媽媽的表情變得很嚴肅。
山林裡的風似乎更冷了,吹得人汗毛倒豎。
陳水生放下手,臉上滿是淚水和鼻涕,他看著那個鐵盒子,眼神空洞,終於嘶啞地開口,聲音破碎不堪:“秀雲……秀雲不是病死的,是被她娘!被她那個要劃清界限的娘!逼著嫁人,她不從就被關起來……活活餓死的!我當時在外麵,回來晚了……什麼都沒了……連個像樣的墳都沒有……”
他斷斷續續的講述,像一幅殘酷的畫卷,在眾人麵前緩緩展開。原來,陳水生和李秀雲曾是青梅竹馬的戀人,但因為成分問題,被生生拆散。李秀雲香消玉殞,他那道為了反抗家族安排而留下的刀疤,也在後來的逃亡生涯中,因為一次高燒感染,不得不冒險找黑醫處理,最終雖然保住了命,疤痕卻變得模糊不清,被他用後來的擦傷巧妙掩蓋。他這次冒險回來,就是想找到當年偷偷給李秀雲下葬時,一起埋下的這個鐵盒子,裡麵有他們所有的回憶。
他不是什麼人販子“刀疤”,隻是一個被時代悲劇裹挾、一生都活在痛苦和思念中的可憐人。真相大白,山林中一片寂靜。隻有陳水生壓抑的哭聲和風吹過樹梢的嗚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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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衛國看著手裡那張泛黃照片上笑容溫婉的年輕女子,又看看癱在地上、形銷骨立的陳水生,重重地歎了口氣。時代的塵埃,落在個人頭上,就是一座山。
程秋霞也紅了眼眶,彆過頭去。她想起自己犧牲的丈夫,心裡一陣酸楚。都是苦命人,在曆史的車輪下掙紮痛苦。程飛仰著小臉,看著大人們臉上沉重的表情,看著那個哭泣的陳叔叔。她伸出小手,輕輕拉了拉程秋霞的衣角,小聲說:“媽……叔……哭……糖……”
她的意思是,叔叔哭了,要不要給他顆糖?
孩子的天真,與這沉重的往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程秋霞摸了摸她的頭,心裡百感交集。鄭衛國讓人扶起哭的幾乎虛脫的陳水生,收好了那個裝滿傷痛回憶的鐵盒子。
“先回去再說。”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。
一行人默默地下了山。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,投在荒草叢生的山路上。程飛被程秋霞牽著,一步一步往下走。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孤零零的土包和散落在地上的泥土。
今天,她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“壞蛋”,一個會為了一個鐵盒子哭得很傷心的“壞蛋”。這個世界,好像比甜杆兒和醬缸,要複雜得多,也沉重得多。
她握緊了程秋霞溫暖的手,小小的心裡,似乎也裝下了一點,屬於這個年代的,模糊的悲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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