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流水般淌過,霜降一過,早晚的寒氣就帶了刀子似的,刮在臉上生疼。屯子裡家家戶戶的窗戶縫都用厚紙條糊得嚴嚴實實,門簾也換上了沉重的棉簾子,抵禦著窗外一天緊似一天的北風。
程飛徹底穿成了個球。厚棉襖厚棉褲,外麵還套著程秋霞用舊帆布給她改的小罩衣,腳上是嶄新的、絮了厚厚棉花的棉鞋,頭上戴著虎頭帽,隻露出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和凍得微紅的小鼻尖。走起路來更加搖搖晃晃,像個行動遲緩的、圓滾滾的小企鵝,引得大人們見了都忍不住發笑,順手塞給她一把炒豆子或是一小塊凍梨。飛飛表示這麼受歡迎真是甜蜜的煩惱啊。╮(╯▽╰)╭
屯子裡的人們,經過秋收的協作和之前一係列事件的發酵,凝聚力空前。誰家做了黏豆包,必定給左鄰右舍來幫忙;誰家男人去縣裡,總會捎帶回幾包大家托買的針頭線腦、鹹鹽火柴。而這種團結友愛的氛圍裡,程飛成了一個特彆的存在,一個大家心照不宣的“開心果”和“小福星”。
井台邊,女人們一邊洗著冬儲的大蘿卜,一邊嘮嗑。
“瞅見秋霞家飛飛沒?穿得跟個年畫娃娃似的,走路都不利索了,還非要自己拎個小筐跟她媽去地窖拿白菜,那叫一個費勁!”吳秀蘭笑著比劃。
“那孩子實誠,虎是虎了點,但心眼好,不嬌氣。”王淑芬接口,“你看上次掉醬缸,嗆成那樣都沒哭一聲,洗乾淨了還惦記著醬香不香。”
“可不嘛!”李風花的大嗓門永遠最有感染力,“要我說,咱屯子就缺這麼個虎妞,自打飛飛來了,熱鬨多了。哎,你們發現沒?有她在,好像運氣都變好了?上次抓那郵遞員,不就是她聞出不對味的?大家自動美化了過程,老馬家那事,要不是秋霞帶著飛飛撞見,指不定多遭罪呢!”
這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。雖然嘴上不說,但不少屯民心裡都覺得,程秋霞撿回來的這個有點愣又有點敏銳的小閨女,確實給屯子帶來了點不一樣的“氣運”。她那些掉豬圈、栽醬缸的糗事,成了大家苦哈哈日子裡最好的調劑;而她偶爾展現出的、異於常人的敏銳和牙口好的屬性,又讓大家在玩笑之餘,對她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愛和一點點敬畏。
孩子們更是喜歡跟程飛玩。她雖然跑得慢,反應慢,玩遊戲總是輸,但她從不耍賴,也不哭鬨,給塊糖就能安靜地坐在旁邊看半天,還會把她認為好的東西——比如一塊光滑的石頭、一片奇怪的樹葉——分享給大家。二丫和招娣儼然成了她的“護法”,走到哪兒都帶著她。
這天,程秋霞帶著程飛給孫家嬸子送新醃的鹹菜。一進門,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同。孫會計臉上帶著壓不住的笑意,孫學軍更是神采奕奕,連平時略顯蒼白的臉都泛著紅光。
“孫會計,這是有啥喜事啊?”程秋霞放下鹹菜缸子,笑著問。
孫會計推了推眼鏡,難得地嗓門洪亮:“可不是喜事嘛!學軍這小子,畢業考成績下來了,不錯!縣裡第一!”
“哎呦!真的啊!恭喜恭喜!學軍真是給咱屯子爭光了!”程秋霞真心實意地高興。
孫學軍有些不好意思,但還是難掩興奮:“程姨,主要是運氣好……”
“啥運氣好,是咱學軍有真本事!”孫會計打斷他,臉上滿是驕傲,“這不,縣裡機械廠來招工,點名要學習成績好的,學軍這成績,肯定有戲!過兩天就去縣裡麵試!”
“機械廠?那可是好單位!吃商品糧的!”程秋霞驚歎,“學軍,你要是能進機械廠,那可真是鯉魚跳龍門了!”
程飛被程秋霞牽著手,仰著頭,看著孫學軍臉上那種她從未見過的、混合著激動、期待和緊張的表情。她看到學軍哥哥的眼睛比平時亮很多,看到他說話時手指不自覺地捏著衣角。她還聞到,學軍哥哥身上除了平時那股淡淡的書墨味,今天還多了一點像是金屬和機油的味道,很淡,但很新奇。
孫學軍注意到程飛在看他,蹲下身,從口袋裡掏出幾顆包裝格外精美的牛奶糖,塞進程飛手裡,笑容溫和:“八字還沒一撇呢,飛飛,給,這是縣裡帶來的牛奶糖,比水果糖還甜。”
程飛接過糖,攥在手心,沒有立刻吃,隻是看著孫學軍,含糊地說:“哥……香……新味道……”
孫學軍沒太聽清,也沒在意,笑著揉了揉她的虎頭帽。
從孫會計家出來,程秋霞還在為孫學軍高興:“嗨呀淨謙虛,學軍這孩子,真是出息了!要是真能進機械廠,老孫家可算是熬出來了!”
程飛低頭看著手裡的牛奶糖,糖紙在冬日的陽光下閃著誘人的光澤。她剝開一顆,放進嘴裡,一股濃鬱的、滑膩的甜香瞬間彌漫開來,確實和水果糖不一樣。
但她的小腦袋裡,更在意的是學軍哥哥身上那股“新味道”和他臉上那種亮晶晶的表情。那表情,和她看到地裡金燦燦的苞米時,媽媽臉上的表情有點像,但又不太一樣。
是一對很遠很遠的地方的向往嗎?她抬起頭,看著屯子儘頭那條通往縣城的、被積雪覆蓋的土路。路很長,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。
學軍哥哥,是要去那個很遠的地方嗎?程飛咂咂嘴裡的奶糖,甜絲絲的。她隱隱覺得,好像有什麼東西,正在悄悄發生改變。就像這天氣,看似平靜寒冷,但地底下的種子,已經在醞釀著來年春天的生機。
孫學軍的未來,似乎也像這被積雪覆蓋的道路,看似迷茫,實則通往一個嶄新的、充滿可能性的方向。而這個變化,又會給這個平靜的屯子,帶來怎樣的漣漪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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