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了,屯子靜得能聽見雪壓枯枝的細微聲響。程飛躺在暖烘烘的炕上,卻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睡不著。旁邊程秋霞規律的呼吸聲一起一伏,像首安眠曲,可今晚這曲子愣是沒把她哄睡著。
她小心地翻了個身,麵朝著窗戶。月光透過糊窗紙,朦朦朧朧地照進來,在地上投下小方塊的光斑。
那冰溜子真的好好看啊,白天太陽一照,房簷下一排排亮晶晶的,像掛著一串串透明的糖葫蘆。最長的那根就在酸菜缸正上方,她踮著腳在缸沿上,伸手就能夠到……
正想著,旁邊的程秋霞動了一下,含糊地問:“咋還不睡?烙餅呢?”
程飛嚇了一跳,趕緊閉上眼睛裝睡。過了一會兒,感覺媽媽的手伸過來,給她掖了掖被角,溫暖粗糙的手掌在她額頭上摸了摸。
“媽……”程飛忍不住小聲開口,眼睛在黑暗裡眨巴著,“我就想看看冰溜子……它亮亮的,像……像星星掉下來了。”
程秋霞在黑暗裡無聲地笑了笑。她就知道這傻閨女不是純淘氣。她側過身,把程飛往懷裡摟了摟,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,卻格外溫柔:“傻閨女,星星在天上好好掛著呢,掉不下來。那冰溜子是房頂雪化的水凍成的,看著好看,可脆著呢,一碰就掉。你說要是你正夠著呢,它哢嚓掉下來,砸你小腦袋瓜上,疼不疼?萬一紮著眼睛呢?那可不是鬨著玩的。”
程飛想象了一下那場景,縮了縮脖子,往媽媽懷裡鑽得更深了:“疼……”
“知道疼就行。”程秋霞輕輕拍著她的背,“想看亮的,明天媽給你找個玻璃罐子,灌上水,放窗外凍冰燈,比冰溜子還好看,還安全。”
“真的?”程飛抬起頭,黑暗裡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媽啥時候騙過你。”程秋霞捏捏她的小鼻子,“快睡吧,再不睡天都亮了,明天睡到太陽曬屁股,冰燈可就凍不成了。”
程飛心滿意足地“嗯”了一聲,重新躺好,小手抓著媽媽的衣角,她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,覺得那風聲也變得柔和起來,像是在哼著歌。
程秋霞聽著懷裡漸漸均勻的呼吸聲,心裡軟成一片。這孩子,心思簡單得像張白紙,一點亮光就能讓她高興半天。以後得多留心,把她這好奇心往安全的地方引引。想著明天怎麼給飛飛凍個漂亮的冰燈,程秋霞也慢慢閉上了眼睛。
第二天一早,程飛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扒著窗戶往外看。院子裡白茫茫一片,房簷下又掛上了新的冰溜子,但她現在的心思已經不在那上麵了。
“媽!冰燈!凍冰燈!”她穿著單薄的線衣線褲就蹦下炕,急切地拉著程秋霞的手搖晃。
程秋霞被她晃得哭笑不得,一把將她撈起來塞回被窩:“急啥,凍冰燈也得有家什啊,那玻璃瓶是隨便就有的?趕緊穿衣服,吃完飯媽帶你去趟供銷社。”
一聽“供銷社”,程飛的眼睛更亮了。她記得那可是個有好多好多好東西的地方。
娘倆吃過簡單的苞米粥早飯,裹得嚴嚴實實地出了門。程秋霞揣著幾張毛票和攢下來的工業券,心裡盤算著再買個新暖壺。程飛則像個小尾巴,緊緊跟著,小短腿在雪地裡踩得咯吱咯吱響,一點也不嫌累。
公社的供銷社不算大,但貨物堆得滿滿登登。一進門,一股混合著煤油、布匹、糕點和新塑料製品的獨特氣味就撲麵而來。高高的櫃台後麵,穿著藍布罩衣的售貨員正打著算盤。
程飛一進來,眼睛就粘在了靠牆的玻璃櫃台裡。那裡擺著一排排亮晶晶的玻璃罐,有圓肚子的,有細長脖子的,在不太明亮的屋子裡閃著誘人的光,黃澄澄的桃瓣泡在糖水裡,紅豔豔的山楂果擠作一團。
“媽!!”程飛激動地指著罐頭,小臉都快貼到玻璃櫃台上了。
程秋霞把她往後拉了拉,對售貨員說:“同誌,拿一瓶桃罐頭,一瓶山楂罐頭。”
“好嘞,黃桃、山楂罐頭各一個。我們新到貨的橘子罐頭,南邊的橘子做的,來一個嗎?”
“不了,孩子吃不完。”
“行,給您拿好。”售貨員利索地拿出兩個沉甸甸的玻璃罐。
程飛眼巴巴地看著,口水都快流出來了。那玻璃罐真透亮,比她昨天想夠的冰溜子還亮,桃瓣像黃色的滿月,山楂果像紅寶石,沉在清澈的糖水裡。
“飛飛,拽著媽媽衣角,彆跟丟了啊。”付了錢,程秋霞把兩個罐頭小心翼翼裝進帶來的布兜裡,拎著新買的紅色暖瓶,坐上回屯子的驢車。程飛亦步亦趨地跟著,眼睛就沒離開過那個布兜。
回到家,程秋霞才在程飛望眼欲穿的目光中打開罐頭。先用起子撬開馬口鐵瓶蓋,發出“噗”一聲輕響,甜絲絲、帶著果香的氣息立刻飄散出來。
程飛好奇的趴在桌子上吸著鼻子,程秋霞先給程飛舀了一勺桃罐頭糖水,“來,先喝口罐頭水,甜不?”
程飛迫不及待地喝下去,冰涼甜潤的滋味從喉嚨一直滑到心裡,滿足地眯起眼,小腦袋晃啊晃:“甜!好甜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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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給她夾了半瓣桃肉。那桃肉被糖水浸得軟糯香甜,入口即化。程飛吃得嘴角都沾著糖汁。
“再嘗嘗這個,山楂的,開胃。”程秋霞又給她一個紅彤彤的山楂果。程飛啊嗚一口咬下去,先是極致的酸,讓她小臉皺成一團,隨即那酸裡透出的甜味彌漫開來,生津止渴,味道層次豐富得讓她驚奇地睜大了眼睛。
“酸……又甜,好吃。”她含糊地評價著,小手卻已經伸向下一顆。
程秋霞自己也嘗了嘗,看著閨女吃得歡實,心裡也甜滋滋的。這錢花得值,飛飛很少主動伸手吃肉以外的東西。
兩大瓶罐頭,娘倆一頓就消滅了大半。程飛吃得小肚子溜圓,靠在炕沿上直摸肚皮。
程秋霞把剩餘的糖水和黃桃山楂倒在大海碗裡,那兩個空玻璃罐仔細刷洗乾淨。透明的玻璃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,瓶身上還貼著印有黃桃和山楂圖畫的白色標簽紙,煞是好看。
“走,飛飛,咱凍冰燈去!”程秋霞拿著空罐子,又找了點紅紙和細繩。
她在每個玻璃罐裡灌上八分滿的井水,又把紅紙剪成細條,用細繩係住一頭,另一頭放進水裡。然後把兩個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院子背陰處一個平整的雪窩子裡。
“等著吧,明天早上,咱就有兩個帶紅穗穗的冰燈了!”程秋霞拍拍手說。
程飛蹲在雪窩子邊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兩個玻璃罐,仿佛能看見裡麵的水正在慢慢凝結成冰。她覺得,這比房簷上那些隻能看不能碰的冰溜子有意思多了!這是媽媽答應她的,亮晶晶的,還不會砸到腦袋的“星星”!
傍晚,程秋霞出來看時,罐子裡的水已經結了一層薄冰,那紅紙穗穗被凍在了冰裡,顏色更加鮮豔。程飛也跑出來看,興奮地指著:“媽!快看!紅了!凍住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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