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婉寧的心猛地一跳,雙腳像被釘在了原地。他比上次見麵時更挺拔了,軍帽下的眉眼乾淨利落,身姿筆直如鬆,陽光落在他肩章上,映得整個人都在發光。
像是感應到她的注視,他忽然轉過身來。四目相對的刹那,他眼裡的驚訝迅速化作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。
“蘇婉寧。”
他邁步走近,聲音帶著軍人特有的沉穩,卻比記憶中多了幾分柔和。蘇婉寧不自覺地攥緊手中的布包,指尖微微發顫,臉頰都燙了起來:
“顧……顧淮同誌,您不是回部隊了嗎?”
他笑著點點頭,目光掠過她緊握布包的手,在她泛紅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:
“臨時接到了征兵任務,又折回來了。”
“我來寄信,順便……”
蘇婉寧的聲音輕了下去,實在不敢說實話,她其實是想去當初見麵的地方走一走,哪怕隻是在他站過的樹下待一會兒。
“想去新華書店看看。”
“現在有空嗎?”
他指向旁邊的國營飯店,語氣裡帶著恰到好處的試探。
“我負責這片的征兵,要在這兒駐點一段時間。剛好要去吃飯,一起吧?”
蘇婉寧連忙擺手,耳根更燙了:
“這怎麼行!你還沒吃飯是吧,要請也該是我請你——上次在河邊,要不是你,我怕是……”
她又想起來當初在絕望中,那雙有力的手臂將她從湍急河流中托起的記憶。那時他渾身濕透,卻把軍裝外套披在她的身上,掌心的溫度至今還記得清晰。
最終兩人還是一前一後走進了街角的國營飯店。蘇婉寧執意要付錢,從布包裡仔細數出糧票和毛票,推到他麵前:
“救命之恩,不能不報。”
顧淮看著她認真的神情,終於讓步,卻在她轉身找座位時,悄悄將錢票塞回了她的書包。
等菜上齊,蘇婉寧便不停地往顧淮碗裡夾菜:
“你得多吃點,部隊訓練很辛苦,這家國營飯店的紅燒肉燉得特彆爛。”
不一會兒,顧淮碗裡就堆起了一座小山。
“蘇婉寧同誌。”
他眼底漾開笑意。
“你這是……把我當成需要照顧的重傷員了嗎?”
蘇婉寧這才驚覺自己太過殷勤,臉頰頓時緋紅,慌忙垂下頭。正尷尬時,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傳來:
“不過……這樣也挺好。”
為掩飾慌亂,她急忙從布包裡取出個洗得發白的鐵皮盒子,雙手推到他麵前:
“顧,顧同誌,這是您上回留下的錢和糧票,我一直好好收著,就想著哪天能原樣還給您。”
顧淮沒有接,隻是眉頭微挑:
“這些你留著吧。那天的情況,任何一位軍人都會出手相助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,又輕聲補充。
“但那天救的是你,我很慶幸。”
“那不行。”
蘇婉寧執意將鐵皮盒子推過去,指尖因用力微微發白:
“您的津貼也不多,我不能要。”
推讓之間,顧淮的目光掠過她緊攥布包的手,恰巧瞥見包口縫隙裡那本露出一半的藍皮筆記本,被掀開的第一頁上,居然寫著“顧淮”兩個字。
他動作幾不可察地一頓,隨即若無其事地將盒子推回她麵前,聲音溫和:
“既然要謝,不如換個方式。和我說說,這次考試考得怎麼樣?”
蘇婉寧心頭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,暖意融融地漾開:
“上個月剛考完,正在等通知。”
“報的哪所大學?”
他向前傾了傾身,語氣裡帶著軍人特有的認真,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