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媽特意問過招辦。城裡的考生直接寄到家裡,像咱們這樣在鄉下插隊的,都是先統一送到公社郵電所,再由郵遞員騎著車往各個大隊送。”
他頓了頓,嘴角泛起一絲無奈的笑:
“到時候公社的大喇叭一響,怕是連村頭的老黃狗都得知道誰家孩子出息了。”
“哎呀!”
趙紅梅忍不住跺腳,臉頰漲得通紅。
“那可不成!要是沒考上,被大喇叭當著全村人的麵點名,這臉可往哪兒擱?”
“有什麼好丟人的?”
梁斌挑眉,目光掃過眾人。
“敢走進考場,就已經勝過多少人了。今年若真與大學無緣,明年再戰便是。我媽說了,這高考政策隻會越來越穩當,路子寬著呢。”
一陣春風順著田埂掠過,帶著新翻泥土的濕潤氣息。周明遠默默將哥哥的信疊好,重新揣回貼身的衣袋裡,仿佛那單薄的信紙能傳遞來遠方的力量。
梁斌望向公社方向,那裡的煙囪正吐著嫋嫋青煙,在湛藍的天幕上勾勒出淡淡的痕跡,像是把所有年輕人的期盼都融進了那縷輕煙裡。
這等待的滋味啊,就像看著房梁上懸著的紅燈籠,明明近在眼前,光影都在牆上搖曳生姿了,可踮起腳尖怎麼也夠不著。
心裡頭像是被小貓的爪子輕輕撓著,不疼,卻讓人坐立難安,連夢裡都在數著日子。
蘇婉寧是在大夥兒歇晌閒聊時,無意間聽見宋滿倉提前從勞改農場回來的消息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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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隻淡淡應了聲“曉得了”,便繼續看著手裡的書——
那個人,那些事,早就像灶膛裡燃儘的柴灰,再也燎不起她心底半點火星。
誰知這天晌午,同屋的知青端著搪瓷盆從井台回來,水珠還在盆沿滴滴答答地響,就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灶房角落:
“婉寧,你聽說了沒?”
對方壓低嗓子,眼睛卻亮得灼人。
“宋滿倉要跟李娟辦事兒了!就定在開春!”
“李娟?”
蘇婉寧想起那個總愛故意找茬的姑娘,兩人不知從何時起,連在井台打照麵都要彆開臉繞著走。
她隱約記得,上輩子李娟也考了大學,可惜沒考上,後來借著知青返城的政策回了老家,之後就沒再聽過她的消息。
這倆人怎麼會湊到一塊兒去?
和她說話的知青朝外頭瞥了一眼,聲音壓得更低:
“你知道的,她比咱們大兩歲,基礎也差,考大學她自己都不報指望。”
說著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蘇婉寧,
“要我說,這倆人湊一塊兒倒挺配——一個鼻孔朝天瞧不起人,一個蠻橫不講理。”
“挺好。”
蘇婉寧終於開口,聲音像井水般平靜。
“一個急著找依靠,一個急著討媳婦,各取所需。”
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呢?
哪曾想,沒過幾天,她就撞見了那檔子事……
那天晌午,蘇婉寧從李萍家幫完忙往回走,剛到村西頭的楊樹林邊上,解放鞋的鞋帶“啪嗒”就開了。
她剛蹲下係鞋帶,林子裡“啪”一聲脆響炸開,像是誰把搪瓷缸子摔在了地上。緊跟著,李娟那拔尖的嗓門就穿了出來,尖得能刺破耳膜:
“宋滿倉!你摸著良心說!現在跟了我,你心裡是不是還揣著那個蘇婉寧?啊?你說啊!”
那聲音又哭又嚎,尖利得讓人耳朵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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