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卻悄悄躲進法租界的一間閣樓,繼續完善他的設計。”
她的手突然死死攥住桌角:
“後來……後來有漢奸告密,日本憲兵隊深夜來抓人。危急關頭,他把最關鍵的數據……”
姥姥的聲音戛然而止,淚水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無聲滑落,在晨光中映出晶瑩的痕跡。
過了許久,老人才用儘全身力氣繼續說道:
“等我們找到他時……他倒在血泊裡,懷裡還緊緊揣著那支派克鋼筆。筆尖上的墨水都沒乾透,設計圖的邊角上,是他用最後力氣寫下的修正公式……”
蘇婉寧的視線瞬間模糊。她仿佛看見那個寒風凜冽的冬夜,一位學者在生命最後的時刻,依然用顫抖的手緊握鋼筆,在圖紙上留下對這個國家最深沉的眷戀。
母親不知何時已靜靜倚在門邊。聽著姥姥的講述,她的眼眶漸漸紅了:
“小時候常聽媽媽講起這些,隻是那會兒年紀小,又趕上特殊年月……”
她的聲音哽咽著。
“從來不敢細問,更不敢讓外人知道。”
蘇婉寧緊緊攥著那枚銀質徽章,冰涼的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發疼,卻遠不及心頭湧上的那份沉痛。
她忽然明白,當初在誌願表上寫下“精密儀器與機械”時,那份親切從何而來——
那是血脈深處不曾熄滅的火種,是太姥爺在圖紙上未乾的墨跡穿越幾十年的呼喚,更是這個家族三代人與家國命運緊緊相連的宿命。
姥姥又從另一個木盒中取出一件信物——那是枚黃銅鑄造的飛行勳章,展翅的雄鷹依舊保持著翱翔的姿態,威風凜凜。隻是右翼處深深嵌著一道彈痕,如同刻在時光裡永不愈合的傷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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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他留給我的。”
姥姥的聲音忽然變得輕柔,仿佛被春風吹散的柳絮,飄回了某個午後。
“他是咱們國家最早那批戰鬥機飛行員,在天上打過七次硬仗。”
她將勳章輕輕放在蘇婉寧另一隻手上。黃銅的質感比銀章更加溫潤,像是被歲月和掌心反複摩挲過千百回。
那道猙獰的彈痕恰好嵌進她的指縫,粗糲的觸感硌在皮膚上,帶著硝煙與曆史的重量,讓人心驚。
姥姥的指尖輕輕撫過鷹翼上的傷痕,如同撫過一段塵封的歲月。她的聲音裡帶著難以言說的驕傲與疼惜:
“他說這勳章上的鷹看著神氣,其實是替老百姓擋子彈的。這道傷,是淞滬會戰時留下的——彈片打穿了瞄準鏡,偏了三分,既救了他的命,也保住了下麵村子裡三百多口人。”
蘇婉寧雙手托著這兩件沉甸甸的信物,銀徽冰涼,銅章溫潤,忽然明白了姥姥的良苦用心。
太姥爺的銀徽章,代表著讓戰機“看得遠”的科學智慧,是穿越漫漫長夜的明燈;飛行員的銅勳章,象征著讓戰機“敢衝鋒”的血性勇氣,是刺破黑暗蒼穹的利劍。
火車上那位老三屆大哥的話語猶在耳畔:
“新時代是趟快車。”
可哪有什麼憑空而來的快車?
是太姥爺的鋼筆在圖紙上劃出的每一道刻度,是飛行員在彈雨中刻下的每一道傷痕,為這列名為“複興”的快車鋪就了前行的軌道。
而今,時代的汽笛已經鳴響,她正要接過這沉甸甸的接力棒,在嶄新的圖紙上,為祖國繪製更遼闊的航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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