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後,陽光透過市圖書館高聳的玻璃窗,在古樸的橡木長桌上鋪開一片斑駁光影。
蘇婉寧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,筆尖在草稿紙上輕劃。一道複雜的流體力學題正困擾著她——那些蜿蜒的公式像是迷宮,每一步都陷入新的困境。
紙上的納維斯托克斯方程剛演算到關鍵處,墨跡還未乾透。忽然,一片陰影輕輕籠罩下來,遮住了紙上的公式。
她抬起頭,意外地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中。
顧淮不知何時已站在桌前,熨帖的深灰色襯衫襯得他肩線挺拔,袖口隨意挽至小臂,露出一截線條利落的手腕。斜照的陽光恰好落在他肩頭,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。
“在解題?”
他低聲開口。
蘇婉寧這才回過神,指尖的筆微微一頓。那些困擾她許久的公式,在這一刻忽然變得不再那麼令人心煩了。
“我來軍部辦點事。”
顧淮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攤開在桌上的筆記,和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。
“順路過來找些資料。”
蘇婉寧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心底卻泛起一圈圈隱秘的歡喜。她注意到他握著的是幾本厚重的軍事理論書,書脊還貼著圖書館的特藏標簽——
那是需要特殊權限才能借閱的館藏。
顧淮極其自然地在她對麵的位置坐下。厚重的書籍落在桌麵上時,他刻意放輕了動作,幾乎沒發出聲響。
落座時,他順手將車鑰匙滑進褲袋,蘇婉寧眼尖地瞥見鑰匙扣上那枚小小的軍徽,在斜照的陽光下泛著暗金色的光澤,像他這個人一樣,低調卻難掩鋒芒。
兩人之間雖然隔著一摞攤開的書籍,卻奇妙地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。她甚至能聽見他偶爾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。
她重新低下頭,去研究那道流體力學題,卻發現紙上那些公式,每一個符號都在眼前跳動,就是組不成完整的思路。
她的心思,早已悄悄越過書堆,飄向了對麵那個正專注閱讀的身影——他微蹙的眉宇,他翻頁時修長的手指,他偶爾陷入思考時輕叩桌麵的習慣……
顧淮從書頁間偶爾抬首,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掠過她泛著淡粉的耳尖。窗外,梧桐樹影在午後的微風裡輕輕搖曳,仿佛在為這個靜謐的午後低吟淺唱。
閉館鈴聲悠揚響起,他們隨著人流走出大門,並肩走在了一條安靜的林蔭道上,蘇婉寧的裙擺隨風輕揚,偶爾會擦過顧淮的褲腳。
“你平時……都什麼時候來?”
顧淮狀似隨意地問起。
“平常課業忙,每周大概來一次。現在暑期在家,基本天天都來。”
蘇婉寧輕輕踢開一顆小石子,早知道今天就不穿皮鞋了,走路硌腳。
顧淮不著痕跡地放慢腳步,待她慢慢走到身側。他的視線在她微紅的腳踝處一掠而過。
“我每周末會來。”
他略作停頓,像是在斟酌用詞。
“若是遇到難題,我們也能一起探討。”
聽到這話,蘇婉寧心裡像被投進一顆小石子,漾開圈圈漣漪,她欣然點頭:
“好啊,那就這麼說定了。”
走出一段路,她忽然想起什麼,腳步微微一頓:
“對了,你喜歡吃梅乾菜,還是果脯?或者甜水?”
話音剛落,她似乎怕他誤會,又急忙解釋起來,語速不由自主有些加快。
“我媽媽去地質考察了,姥姥去京都參加國學交流了。她們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好多吃的,你也知道,天氣這麼熱,吃不完會壞。你要喜歡,我給你帶一點。”
顧淮愣了一下,夜色掩蓋了他耳根微微泛起的紅,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刻心跳漏了半拍。
“都可以。”
他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