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的陽光透過老宅院裡的桂花樹,灑落一地細碎的金芒。空氣中浮動著甜軟的桂花香,與廚房裡飄出的梅乾菜蒸肉餅的鹹香交織在一起,勾織出江南秋日裡最熨帖的人間煙火。
蘇婉寧第三次走到院門口向外張望,指尖摩挲著口袋裡的軍徽鑰匙扣。金屬的棱角已被她的體溫焐熱,卻仍不及她此刻心頭的溫度。
“唉呀,我們囡囡再這麼轉下去。”
姥姥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廚房窗口飄來。
“院裡的青石板怕是要被磨薄三分嘍。”
“媽,您就彆再逗她了。”
周念知剛從地質隊風塵仆仆趕回來,一邊利落地切著配料,一邊忍不住為女兒解圍。
得知顧淮今日要登門,她特意請了假回來,這兩日更是忙裡忙外,把家裡收拾得窗明幾淨。
蘇婉寧幾次想進廚房幫忙,都被母親溫柔而堅定地推了出來:
“今天你就安心等著,讓媽媽來。”
蘇婉寧臉頰微熱,正想轉身跑開,巷口處忽然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——不疾不徐,卻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弦上。
她抬頭望去,顧淮的身影恰好轉過巷角的青磚牆。秋日的陽光在他肩頭跳躍,將他整個人籠在一層柔和的光暈裡。
他在院門前站定,目光先是掠過她泛著淡淡紅暈的臉頰,最後停駐在她微微上揚的唇角。今日他穿著一身熨帖的深色便裝,身姿依舊挺拔如鬆,卻比穿軍裝時少了幾分凜冽,多了些許溫潤。
“我來了。”
他手中提著幾個素雅的紙包,步伐從容不迫。
蘇婉寧側身讓出通道,朝院內柔聲喚道:
“姥姥,顧淮來了。”
她的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輕快,像秋日裡最明媚的那縷陽光。
顧淮將手中的紙包輕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,姿態恭敬卻不失從容:
“姥姥,打擾了。這是一點心意,家母自己曬的杭白菊和蓮子,說是秋天潤燥最相宜。”
姥姥擦著手從廚房緩步走出,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。那目光溫和慈祥,卻帶著歲月沉澱下的洞察力,仿佛能穿透表象,看見一個人最本真的模樣。
她笑著點點頭,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:
“顧淮同誌,你太客氣了。快請坐。”
她轉頭看向外孫女,語氣親切自然。
“囡囡,給客人倒茶。”
蘇婉寧應聲上前,執起青瓷茶壺時,與顧淮的目光不期而遇。他眼中含著的淡淡笑意,讓她倒茶的動作都不自覺地輕柔了幾分。
茶是姥姥珍藏的明前龍井,嫩綠的芽葉在白瓷杯裡緩緩舒展,氤氳出清雅的香氣。
這時,蘇婉寧的母親從廚房走出來,在圍裙上擦了擦手,含笑打量著顧淮:
“你就是顧淮同誌吧?我是婉寧的媽媽。”
她聲音溫和。
“早就想當麵謝謝你,多虧你救了婉寧,這份恩情,我們全家都記在心裡。”
顧淮立即起身,姿態端正:
“阿姨言重了。那日能及時相助是分內之事,我很慶幸……救的人是她。”
母親眼中掠過一絲了然的笑意,點點頭:
“你們先坐著說話,我去準備醋魚。”
三人圍坐在八仙桌旁,起初聊的都是尋常話題。姥姥細細問起顧淮在部隊的生活,他一一作答,言簡意賅卻誠懇得體。
直到夕陽西沉,金色的光芒為小院鍍上溫暖的輪廓,姥姥輕輕放下茶杯,話鋒似不經意地一轉:
“顧淮啊,寧寧的太姥爺,當年學成歸來,一心想為咱們自己的飛機造出"千裡眼"。他書房裡掛著一條字——"星辰在上,腳踏實地"。你覺得,這話在理嗎?”
蘇婉寧心頭微微一緊,看向顧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