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門關上,將外界的喧囂隔絕。
車內空間頓時變得逼仄,空氣仿佛凝固,隻剩下彼此清淺的呼吸聲,以及窗外,被厚重車門扭曲成一片嗡鳴的城市背景音。
蘇婉寧沒有看他,目光平靜地落在前方車窗上滑落的雨痕,側臉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清冷疏離。
顧淮側過身,目光近乎貪戀地描摹著她的輪廓。從她光潔的額頭,到微微顫動的睫毛,再到那雙他曾在無數個深夜回憶起的、此刻卻緊抿的唇。
他的視線滾燙而專注,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靈魂深處,連她呼吸時細微的起伏,都讓他心口湧起,難以抑製的留戀與痛楚。
他凝視著她身上那件從未見過的月白旗袍,那支挽起青絲的玉簪,眼前這個如此美麗、卻又疏離得讓他心慌的她。
“婉寧,我……”
他開口,嗓音低沉沙啞,像是被砂紙磨過,帶著疲憊和壓抑了太久、幾乎要破籠而出的情感。
“對不起。”
蘇婉寧的指尖在身側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,依舊沒有轉頭,隻淡淡應了一聲:
“嗯,我收到了。”
她那過分平靜的語調,像一根最細的冰針,精準地刺破了顧淮苦苦維持的克製。他喉結滾動,深吸一口氣,試圖讓聲音恢複平穩,卻依舊泄露了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意:
“為所有的事。為溜冰場那天,我沒有第一時間站在你身邊;為孟時序的口不擇言,我沒有當場給你一個明確的交代;更為……”
他停頓了一瞬,聲音裡浸滿了痛徹的悔意:
“因為我的不分青紅皂白,讓你獨自承受了所有的委屈。”
這些話在他心頭反複煎熬了無數個日夜,此刻終於說出口,卻並未帶來半分釋然,反而像巨石沉入心底。
“都過去了。”
蘇婉寧終於緩緩轉過頭,迎上他的視線。她的眼神平靜如深秋的潭水,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略顯狼狽的身影,卻未起半分漣漪。
“顧淮,我從未怨過你。我對你,始終心懷感激。”
她的聲音很輕,卻字字清晰:
“如果沒有你,我的生命或許早已終結在那個夏天。你是知青歲月裡照亮我的那束光,也是江南回憶中,那場溫柔的杏花微雨。”
她微微停頓,語氣輕柔得像一聲歎息:
“我們之間,隻是……走到了一個需要各自前行的岔路口。我放下了,也願你……能放下。”
“可我放不下!”
顧淮的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,他深深望進她的眼睛,目光滾燙而破碎:
“婉寧,你說我是你的光,是杏花微雨……可如今你遠離江南,難道那些記憶,就隻能永遠留在過去了嗎?”
蘇婉寧沉默了片刻,終於輕聲開口,聲音裡帶著他從未聽過的疏離:
“有人告訴了我你和孟晚晴的過往。你們的悸動,你們的青春,你們曾經的熱烈。”
她抬起眼眸,靜靜地看向他:
“顧淮,我不要做任何人的替代品,也不願活在他人的影子裡。我不想成為你過去與未來之間的一個選項,更不願做你猶豫不決時的那枚棋子。”
顧淮難以置信地看著她,胸口像是被重擊:
“婉寧,我說過,你是我顧淮此生唯一的摯愛。這句話,你當真以為隻是戲言嗎?”
劇烈的痛楚瞬間席卷全身。他凝視著她沉靜的容顏,仿佛又看見那個曾經對他巧笑嫣然、輕聲說出“我心悅你”的少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