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琳已經落在了後麵,眼鏡歪歪斜斜地掛在鼻梁上;蘇小梨還保持著文藝兵的優雅跑姿,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;陳靜則一邊跑一邊去攙扶身邊快要掉隊的同伴。
蘇婉寧努力邁開如同灌鉛的雙腿,全然沒有注意到腳下路麵突然出現一個向下的斜坡。
她猝不及防,一個踉蹌向前猛衝了好幾步,身體險些失去平衡,幸好被一直跑在身旁的李秀英及時扶住。
“調整呼吸!”
李秀英低聲提醒。
“跟著我的節奏!”
蘇婉寧喘著粗氣點頭,咬緊牙關,幾乎是拖著雙腿一步步挪過了終點。
倒數第三。
這個成績像一記無聲的警鐘,在她疲憊至極的身體裡敲響。
晚飯時,她的手指連筷子都握不穩,米飯扒進嘴裡都嘗不出滋味。周圍的喧鬨仿佛隔著一層水傳來,她隻是機械地咀嚼、吞咽。
回營房的路上,她腳步虛浮。
不隻是她,整個新兵連都像是被抽走了骨頭,來時還嘰嘰喳喳的隊伍,此刻隻剩下沉重的腳步聲。
宿舍裡很快躺倒了一片。
王和平鞋都沒脫就癱在了床上,趙琳的眼鏡歪在臉上也懶得扶正,就連最要強的李秀英也靠在床頭閉目養神。
蘇婉寧強撐著用冷水拍了拍臉,一種強烈的不甘驅使著她。彆人可以倒下,但她蘇婉寧,必須把今天落下的“功課”補上。
她悄悄走到宿舍後的空地,擺開架勢,開始演練青鬆道長傳授的“五禽戲”。
然而,透支的體力讓本就生疏的動作徹底走了形。
“虎舉”本該威猛沉雄,她的雙臂卻軟綿綿抬不起來,活像兩隻病貓伸懶腰;
“鹿奔”講究輕靈舒展,她卻腳步虛浮、跌跌撞撞,仿佛剛學會走路的小鹿,下一秒就要自己絆倒自己;
待到“熊晃”時,更是重心全失,整個人在原地左搖右擺、踉踉蹌蹌,笨拙得真如一頭睡眼惺忪的困熊。
月光清晰地照出她每一個變形的姿勢,與其說是在練功,不如說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、手忙腳亂的掙紮。
“那個兵!”
一道壓低的、帶著難以置信語氣的聲音猛地從身後響起。
“你不睡覺,在這兒瞎比劃什麼呢?”
蘇婉寧動作一僵,喘息著轉過身。
連長沈墨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,眉頭擰得死緊,臉上寫滿了“我看你真是瘋了”的表情。
“報告連長。”
蘇婉寧氣息不穩,聲音卻清晰。
“我在打拳。”
沈墨被她這理直氣壯的回答噎了一下。
他盯著她看了兩秒,目光從她汗濕的鬢角掃到微微發抖的小腿,那句“你這叫打拳?你這是找死!”在嘴邊轉了幾圈,最終還是被他用強大的意誌力咽了回去。
他深吸一口氣,幾乎是咬著牙,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:
“回去。”
看著蘇婉寧敬禮後,拖著那雙仿佛不屬於自己的腿,一步步挪回宿舍的背影,沈墨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。
他無奈地抬頭望天,墨色的夜空裡,月亮明晃晃地照著,照得他心頭一陣煩躁。
要人命。
他帶的可是空降兵,是尖刀師裡的刀尖!
往年挑來的都是皮糙肉厚、能跑能跳的尖子兵,今年上麵不知道怎麼了,居然真給他塞進來一批女兵。
這也就罷了,裡麵還有個這麼……
這麼不服輸、甚至有點不知死活的書呆子!
他看著都替她覺得累得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