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墟小界的晨光透過光幕灑下時，柳氏母女已經換上了乾淨的粗布衣裙。靈泉的水滋養了一夜，柳氏臉上的倦容淡了許多，隻是眼底的紅血絲還未褪去。雲溪和雲舒坐在靈田邊的石凳上，看著田埂上追逐嬉鬨的孩子們，眼神裡漸漸有了些活氣。
楚昭端著靈米粥走過去時，正見柳氏拿著塊靈穀糕，小口小口地喂給最小的那個男孩。那孩子是上次從奴隸市場買回來的，名叫小石頭，爹娘沒了，怯生生的總躲在人後，此刻卻被柳氏喂得眉開眼笑。
“柳姨，身子好些了？”楚昭把粥碗遞過去。
柳氏接過碗，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，眼眶又紅了：“托昭兒的福，這地方……比教坊司好百倍。”她頓了頓，聲音帶著哽咽，“就是想起你爺爺，想起侯爺……”
楚昭在她身邊坐下，看著靈田旁新抽的稻穗，輕聲道：“柳姨，我想問問當年的事。爺爺到底是因為什麼……”
柳氏的手猛地一顫，粥碗差點脫手。她沉默了半晌，才緩緩開口，聲音像是從生鏽的鐵盒裡擠出來的：“這事說來話長，得從你爺爺年輕時候說起。”
“你爺爺老鎮國公，當年在軍中威望極高，連先帝都得讓他三分。皇子們奪嫡那陣子，個個都想拉攏他。可你爺爺認死理，總說‘太子是先帝嫡子，理應承繼大統’——就因為這話，把其他幾位皇子全得罪了。”
楚昭皺眉：“太子？我怎麼沒印象？”
“你那時才三歲。”柳氏苦笑，“太子當年在鎮國公府住過半年，你爺爺待他跟親侄子似的。可皇家的事哪有那麼簡單？三皇子、五皇子、七皇子聯手，非要除掉你爺爺，斷掉太子的一臂。”
她舀了勺粥，卻沒喝，眼神飄向遠處的黑霧：“你爹那時剛世襲了爵位，可你爹娘兩人心思全不在朝堂上。你爹楚天河癡迷武道，你娘葉慧英更是醉心修仙，聽說找到什麼隱世仙門，早就遊曆江湖去了。府裡就剩你爺爺撐著，還有年幼的你。”
“他們怎麼陷害爺爺的？”楚昭攥緊拳頭。
“偽造書信，說你爺爺私通敵國。”柳氏的聲音發顫，“老皇帝本就昏聵，又被皇子們攛掇，說你爺爺‘功高震主’，當即就下了抄家令。那天……我和你雲叔就在府外，看著禁軍把你爺爺架出來，他氣得當場吐了血，沒到流放地就……”
柳氏的聲音碎成了片，淚水砸在粥碗裡，漾開一圈圈漣漪，“你那時才五歲，被周管家死死護在懷裡，禁軍把你從狗洞裡塞出來時，你手裡還攥著你爺爺給你刻的木老虎。”
楚昭猛地攥緊拳頭，指節發白。他腦海裡突然閃過些模糊的碎片——刺眼的火光，哭喊的人群，還有周管家布滿血痕的後背。原來那些不是噩夢，是刻在骨頭上的記憶。
“那我爹娘……”他艱難地開口，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。
“你爹娘是仙緣庇佑。”柳氏抹了把淚，眼神裡多了些光亮，“抄家前幾個月，他們就帶著行李走了，說是去終南山尋一位隱世仙師。禁軍搜遍府裡，連他們的臥房都沒找到半封書信，更彆說什麼‘私通敵國’的證據了。後來聽人說，他們被仙師收為弟子，早就不在凡俗界了。”
楚昭心裡一動。他穿越前讀仙俠小說時，總看到“凡俗與修真界隔絕”的設定，看來這世界也是如此。難怪那些皇子查不到爹娘的蹤跡，原來他們早已跳出了這攤渾水。
“那太子呢？”楚昭追問，“他現在怎麼樣了？”
“被廢了，圈在京郊的冷宮裡。”柳氏歎了口氣，“五皇子登基後，沒殺他，卻也沒給好臉色。聽說瘋瘋癲癲的，有時候還念叨著你爺爺的名字。”
說到這兒，柳氏突然抓住楚昭的手，眼神急切：“昭兒，你現在有這等本事，能不能……能不能想辦法救救太子？他是被冤枉的，隻要他複位，你爺爺的冤屈就能洗清，鎮國公府也能……”
“柳姨，不行。”楚昭輕輕抽回手，語氣堅定，“複位？怎麼複？殺進皇宮把五皇子拉下來？到時候又是一場血雨腥風，受苦的還是老百姓。”
他看著柳氏錯愕的臉，繼續道：“五皇子雖然殺了兄弟，但他治國確實有一套，百姓能安居樂業。太子就算複位了，難道就能保證比他做得好？皇權爭鬥裡，沒有誰是絕對的清白，咱們摻和進去，隻會把身邊的親人朋友都拖下水。”
這番話太過超前，柳氏聽得愣住了。在她的觀念裡，冤屈必須昭雪，家族必須複興，可楚昭說的“百姓安居樂業”，卻讓她一時語塞。
“可你爺爺的冤屈……”
“我會查清真相，但不是為了複位誰，是為了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。”楚昭站起身，“至於鎮國公府，早就沒了。現在我隻想守著身邊這些人，讓他們好好活著。”
這時，雲溪突然開口，聲音細若蚊蚋：“楚哥哥，我們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先救救我們的婢女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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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舒也跟著點頭，眼圈泛紅：“她們都是跟著我們家十幾年的老人，被賣到青樓裡，聽說……聽說過得很苦。”
楚昭心裡一沉。青樓比教坊司更混亂，那些女子的下場可想而知。他看向蘇晴，發現她正低頭寫著什麼，見他看來，便把賬本遞過來：“這是春杏打聽的，上京最大的青樓叫‘醉金樓’，定北侯府的婢女多半在那兒。”
“醉金樓？紙醉金迷。”楚昭皺眉，“名字倒是直白。”
周管家不知何時走了過來，煙袋鍋在手裡轉著：“那地方後台硬，老板是當今皇太後的遠房侄子，尋常官員都不敢惹。咱們要去救人，得先想個法子混進去。”
“我去。”蘇晴突然抬頭，眼神清亮，“還是扮成紈絝，就說去選姑娘，應該能混進去。”
楚昭猶豫了一下。這一個銷金窟龍蛇混雜，蘇晴一個女子扮成男裝，太危險了。可換作他去，又怕被認出來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石勇甕聲甕氣地說，“我扮成你的護衛，誰敢動你，我一拳砸爛他的腦袋。”
楚昭點頭：“我還是扮成小廝，多雙眼睛多個照應。”
正說著，李忠突然道：“府主，小界外有人求見，說是奴隸市場的牙人，帶了新貨。”
楚昭愣了愣，隨即反應過來：“讓他等著，我這就出去。”
離開小界前，他回頭看了眼靈田。柳氏正教雲溪、雲舒辨認靈草，孩子們圍著她們嘰嘰喳喳，陽光灑在他們身上，竟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。他暗下決心，無論如何，都要守住這份安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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