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是青州城近郊的上午，此刻卻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，潮濕的霧氣帶著腐葉的腥氣，黏在皮膚上涼得刺骨。
“昭，這霧氣不對勁。”蘇晴緊緊攥著楚昭的手腕，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。她能感覺到，周圍的靈氣紊亂得如同亂麻，與靈墟小界的精純截然不同，隱隱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寒，讓她的靈力運轉都滯澀了幾分。
楚昭抬手揮散眼前的霧氣，指尖凝聚的靈氣剛觸碰到霧靄，就像被海綿吸收般消失無蹤。他想起天陽道人提及的“百鬼夜林”，那片三十年前吞噬四大宗門精英的詭異之地，明明該在青州城西北，可他們明明選了西南方向的廢棄山穀，怎麼會誤入此處？“難道是傳送坐標被乾擾了？平時自己可以直接回到小世界，現在也無法做到！”他低頭看向樹洞，那處隱蔽的標記還在，卻被霧氣籠罩得模糊不清，“或者……這百鬼夜林的範圍，比我們想象的大得多。”
話音未落，前方霧氣中隱約傳來犬吠聲，夾雜著孩童的嬉鬨。兩人對視一眼，握緊武器，循著聲音緩緩前行。走了約莫半炷香，霧氣漸淡，一座村莊赫然出現在眼前——土坯房錯落排列，屋簷下掛著褪色的紅燈籠，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村民正坐在村口石碾旁閒聊，手裡的旱煙袋冒著嫋嫋青煙，看起來與尋常村落並無二致。
“有人！”蘇晴鬆了口氣，剛要上前問路，卻被楚昭一把拉住。他指著石碾旁的老婦，那婦人正機械地捶打著穀物，木槌落下的軌跡、揚起的弧度，竟與半炷香前他們瞥見的一模一樣，連臉上的皺紋舒展程度都分毫不差。
沒錯，之前楚昭老遠就開始觀察這個老婦了，在百鬼夜林，一切都需要小心謹慎，更何況見到的第一個活人呢。
“不對勁。”楚昭壓低聲音，“你看他們的眼睛。”
蘇晴定睛望去，隻見那些村民的瞳孔渾濁如死水，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，仿佛戴著精致的麵具。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孩童蹦蹦跳跳地跑過，嘴裡反複唱著同一句童謠：“月光光，照廳堂，家家都有夜哭郎……”歌詞循環往複，聽得人頭皮發麻。
“這地方像個……循環的戲台。”楚昭想起上輩子玩過的恐怖遊戲，那些重複動作的npc，此刻與眼前的村民如出一轍。他嘗試著朝村口走去，剛邁出一步，就被一個扛著鋤頭的漢子攔住，對方咧嘴一笑，露出泛黃的牙齒：“外鄉人打哪兒來？要進村裡歇腳嗎？俺家婆娘剛蒸了白麵饃饃。”
“我們迷路了，想問問這是哪兒，怎麼才能回青州城。”楚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對方的反應。
漢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，眼神依舊空洞：“這兒是青楊村啊，回青州城？得等天亮，夜裡路不好走。”他說著，轉身指向村東頭的矮房，“要不先住下，俺家有空房。”
蘇晴悄悄拽了拽楚昭的衣袖，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：“他在說謊，天陽道人說青楊村三十年前就被屠村了，這裡根本不是真正的青楊村。”
楚昭點頭，順著漢子的話應道：“好，那就叨擾了。”他想看看這詭異的村莊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。
住進矮房後，楚昭借口打水，悄悄在村裡探查。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著煙，卻聞不到飯菜香；門縫裡能看到村民在織布、縫衣，動作永遠停留在同一個瞬間；甚至連村口的老黃狗，都在同一個樹樁旁轉圈，從未改變方向。更詭異的是，無論他朝哪個方向走，最終都會回到村中央的老槐樹下，仿佛被無形的牆困住。
“我們被困在一個‘閉環’裡了。”楚昭回到矮房，對蘇晴苦笑，“就像上輩子被困在無限循環的夢境裡，怎麼走都走不出去。”
夜幕徹底降臨，村裡的紅燈籠突然全部亮起，詭異的紅光映得地麵一片血紅。楚昭與蘇晴剛要出門查看，就聽見村口傳來淒厲的哭嚎。他們趴在門縫裡望去，隻見所有村民突然僵在原地，臉上的笑容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痛苦，雙手死死抓著胸口，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喉嚨。老婦的木槌掉在地上，孩童停止了童謠，所有人都在同一時刻倒在地上，身體抽搐著，七竅滲出黑血，場麵慘烈至極。
蘇晴嚇得捂住嘴，眼淚在眼眶裡打轉。楚昭緊緊抱住她，心裡卻翻江倒海——這場景太過真實，絕不是幻覺。可沒等他們緩過神，天邊突然泛起魚肚白，陽光穿透霧氣灑進村莊，那些倒在地上的村民竟像沒事人一樣爬起來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，又回到各自的位置，繼續重複著昨日的動作：老婦捶打穀物，孩童唱著童謠，漢子扛著鋤頭邀請路人歇腳，仿佛昨夜的慘劇從未發生。
“循環……真的是循環！”楚昭倒吸一口涼氣，他終於明白天陽道人為何說百鬼夜林是修真界的謎團——這種日複一日的死亡循環，比單純的凶險更令人絕望。
接下來的三天，楚昭與蘇晴嘗試了各種方法：火燒村民的房屋，火焰剛燃起就被霧氣撲滅；用靈力攻擊村民，拳頭穿過他們的身體，如同打在空氣上；甚至試圖破壞村口的石碾，卻發現石碾堅硬如精鐵，連他凝真七層的靈力都無法留下痕跡。每到深夜，村民就會重複痛苦死去的場景，天亮後又恢複原狀，像一盤被反複倒帶的錄像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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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們好像被困在自己的執念裡了。”蘇晴坐在矮房的門檻上，望著遠處重複織布的婦人，“三十年前的屠村慘案，讓他們的魂魄永遠停留在了那一天，日複一日地經曆死亡與重生。”
楚昭點頭，心裡卻生出一絲疑惑：“可我們為什麼會被卷進來？這循環的破局點在哪裡？”他想起天陽道人說的“亂葬崗”，或許答案就藏在村莊深處的墳地，隻是此刻霧氣太重，根本無法靠近。
與此同時，青州城外三十裡的臨時營地裡，四大宗門的高層正圍坐在帳篷內議事。帳篷中央的沙盤上，百鬼夜林的範圍被朱砂標出，周圍插著四色旗幟，分彆代表青雲宗、丹霞宗、萬法閣、幽冥穀——這四大宗門是修真界的中流砥柱，掌控著凡界與修仙界的通道，也是三十年前探查百鬼夜林的主力。
“根據探子回報，百鬼夜林的霧氣比三十年前更濃，且靈氣紊亂，化罡境以上修士靠近會引發空間震蕩，隻有化罡境以下才能安全進入。”青雲宗宗主天璣子撫著胡須，聲音沉穩如鐘。他身著繡著青雲紋路的道袍，鶴發童顏，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靈氣，一看便知是修為深不可測的高人。
丹霞宗長老赤陽子聞言，眉頭緊鎖：“化罡境以下？那隻能派凝真境弟子去了。三十年前我們派出的可是化罡境精英，尚且無一生還，凝真境弟子……怕是凶險萬分。”
萬法閣閣主水若寒是個容貌清麗的女子，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：“越是如此，越要探查。百鬼夜林重現，若不查清緣由，一旦擴散到青州城，後果不堪設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