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淵辰自無邊思緒中回神,看向身側淡然望月的衛青鋒,難得生出一絲窘然,搖了搖頭笑道:“又拖著你聽這些陳年舊事。”
“鬱結在心,自當說出來方能消解。”
楚淵辰輕笑:“你呀,看著性格脾氣與你母親大相迥異,實則心性像了十成十。”
衛青鋒亦笑,忽而想到了什麼,叩腕自儲物鐲中取出一壇酒遞與他。
楚淵辰接過,看了看手中巴掌大小的玉質酒壇。
壇身取自一整塊甜白玉,壇壁精雕細琢雲海祥紋,壇封用的上品蜜蠟,華貴典雅,處處精致。抬手拍去蠟封,甘冽酒香驟然迸發,甘醇之意竟令人未飲便有熏然之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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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咦?”楚淵辰露出訝異之色。
這酒壇做得太過精致,落在楚淵辰眼中不免有些華而不實之感,不曾想其中的酒液竟有這般甘醇之力,一時不由起了興頭,提壺便飲下一口。
酒液入喉,一股辛辣熱意直衝丹田,刹那間奔湧周身,內力不運自轉,周身經脈蓬勃鼓蕩,連眼前似乎都蒙上一層血霧,而後餘甘醇香隨之而至,仿若春風化雨拂去灼烈,隻留融融暖意,唇齒間微澀回甘,如晴空初霽,一碧如洗。
楚淵辰閉息闔目,許久,方長長呼出一口吐息,喟然一歎:“好酒!這便是用蛇割血藤釀製出來的?”
衛青鋒頷首:“女兒身邊侍奴頗擅酒藥釀製一道,此番以蛇割血藤為主料擬定了一係列酒方,現已得十二種,酒方共分四品,最上乘為極品,共七種,有修為與功體適宜之分,這一壇便在其中,適合韻靈境至陽功體,一壇成本約莫在百兩銀;上品有三種,成本約莫三十兩銀;其次為中品,隻有兩種酒方,成本在一兩左右;最次為下品,隻一種方子,若在北疆釀製——”
衛青鋒看向楚淵辰:“成本可壓至三十文。”
楚淵辰沉靜無波的雙目驟見精光爍然,鋒銳威壓幾不可擋。
許久,楚淵辰緩緩卸了手中力氣,掌中精致玉酒壇崩解為玉粉,酒液跌落地麵濺開,整個花廳充斥著甘冽酒香。
“吾兒吾兒,你真是給為父出了道好題啊——”
衛青鋒這一次並未與之對視,仿佛在欣賞月色般負手轉身,為楚淵辰留下一處安靜思考的空間。
手握三十萬邊關精兵軍權,所謂聲名所累,於北定王這尊軍中悍將而言不過是過耳笑話。
楚淵辰之所以不願與楚淵朝廷起衝突,最大的緣由在於北疆實在是太過貧瘠。
富庶之地軍伍多由地方供應加軍伍屯田自給,通達之地往往兼之以鹽易餉。唯有北疆,一年之中有半年苦寒,物產不豐,難以自供,且年年有蠻族異獸劫掠,商道難通,哪怕一代又一代駐守者苦心經營,北疆邊軍的軍備與物資供應仍是近七成需依靠京師調運。
楚淵辰並未多作遲疑,直接道:“我要這下品酒方,十年之期,成本作價百一十文,你我二一添作五,另予你三成利潤。”
“不必如此。”衛青鋒微微挑了挑眉:“此係酒方原是我那侍奴敬獻,父親既隻要一張下品,便多作十文,算是父親打賞那小東西了。”
“賬卻不是這麼算的。”楚淵辰搖搖頭,徑自定下決議:“百文足矣,吾兒不必推辭,如此已是極大的助力。”
衛青鋒抬眼看向父親。
楚淵辰抬手撫了撫她的鬢發:“吾兒心性如劍,意念通達,愚父雖不及,卻也不至於自囚於藩籬囹圄自身。”
下品酒方釀製的靈酒口感粗劣,隻能下沉市場、走薄利多銷的路子。與中上品靈酒相比,同樣的收益,後者成本多在於釀酒原料,前者則更多在人工人力。
衛青鋒雖為玉劍少主,但除卻麾下親衛,其他仍從屬於玉劍山莊,繁重的人力成本於衛青鋒而言太過冗雜,稍有不慎便有尾大不掉之害。
但對於鎮守邊疆手握兵權的北定王楚淵辰而言,人力,是他最不缺的東西。
單是傷殘年老退役的邊軍,便足夠支撐赤血靈酒釀製所需,更遑論隨軍屯田的軍戶,年年發配的苦役,以及除了耕種土地外幾乎無其他謀生手段的北疆百姓。
若是赤血靈酒能夠成為北疆的支柱產業,北疆軍對朝廷京師調運的依賴程度便大幅度削減,隨之而來的商路流通,則會為貧瘠的北疆注入一股全新的活力與生機。
楚淵辰微微撚動著扳指,斂去目中的肅殺寒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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