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如初升晨光
大戰後的霍格沃茨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與揮之不去的悲傷。城堡在緩慢地自我修複,被咒語轟塌的塔樓搭起了鷹架,焦黑的草坪重新翻過土,露出新鮮的泥褐色。然而,在羅莎·德思禮的世界裡,時間卻仿佛凝固在神秘事務司那條陰暗回廊的儘頭,凝固在湯姆·裡德爾化作冰冷星塵消散的瞬間。
她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精美人偶。淺金色的長發失去了往日蜂蜜般的光澤,隨意地攏在腦後,幾縷碎發垂在蒼白的臉頰旁。冰藍色的眼眸總是低垂著,裡麵空茫一片,映不出城堡修複的忙碌,映不出禮堂重新燃起的溫暖燭光,也映不出朋友們小心翼翼遞過來的南瓜汁或巧克力蛙。她按部就班地出現在每一堂課上,坐在赫奇帕奇長桌慣常的位置,甚至在魔藥課上還能精確地稱量出豪豬刺的重量。但她的動作是機械的,眼神是放空的,仿佛身體在執行一套預設好的程序,而真正屬於“羅莎·德思禮”的那個部分,已經隨著那片消散的黑霧,一同湮滅了。
“羅莎,嘗嘗這個,家養小精靈新烤的覆盆子餡餅……”赫敏的聲音帶著刻意偽裝的輕快,將一小塊散發著誘人甜香的餡餅推到她麵前。羅莎的目光在那塊餡餅上停留了一瞬,仿佛在辨認一個陌生的物體,然後極其緩慢地拿起叉子,切下一小塊,放入口中。她咀嚼著,動作標準,卻味同嚼蠟。赫敏與旁邊的哈利交換了一個憂心忡忡的眼神。
“魁地奇選拔要開始了,羅莎,”哈利試圖用她曾經感興趣的話題撬開那扇緊閉的心門,聲音放得很輕,“赫奇帕奇今年缺個優秀的找球手……”羅莎的睫毛顫動了一下,冰藍色的眼眸終於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,卻並非因為魁地奇。她隻是極其緩慢地轉過頭,空洞的目光越過哈利的肩膀,望向禮堂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,仿佛在尋找某個永遠不會再出現的影子。哈利的心猛地一沉,後麵的話哽在了喉嚨裡。
女貞路四號的信,像笨拙的鴿子,前所未有地頻繁飛來。佩妮·德思禮的字跡依舊僵硬刻板,卻浸透了一種羅莎從未感受過的焦慮。信裡絮叨著弗農抱怨新鄰居的汽車太吵,達力又弄壞了遊戲機,女貞路新開了一家蛋糕店……字裡行間笨拙地掩飾著洶湧的擔憂,最後總是不忘加上一句“親愛的羅莎寶貝,務必照顧好自己,我們……我們都很想你。”羅莎會拆開信,目光在那些熟悉的、帶著德思禮式僵硬溫情的字跡上緩緩移動。
看完,她會將信紙仔細地折好,塞進抽屜最深處,如同處理一件無關緊要的舊物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隻有在她以為無人注意的深夜,蜷縮在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最角落的扶手椅裡時,偶爾會有一滴冰冷的淚,無聲地滑過蒼白的臉頰,砸落在她緊握的、空無一物的掌心。
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安慰她。安慰一個失去了“愛”的人?安慰一個親眼目睹所愛之人為救自己而徹底湮滅的靈魂?
任何言語在那種巨大的、無聲的哀慟麵前,都顯得蒼白而無力。
麥格教授在走廊遇見她時,會停下腳步,嚴肅的眼鏡片後流露出深切的關懷,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。
龐弗雷夫人試圖給她一些溫和的安神藥劑,羅莎會順從地喝下,但那空茫的眼神沒有絲毫改變。
連最樂觀的盧娜·洛夫古德,用她那飄忽的語調說著騷擾虻和彎角鼾獸的安慰時,羅莎也隻是微微牽動一下嘴角,那弧度比哭泣更令人心碎。所有人都明白,除非那個名叫湯姆·裡德爾的少年奇跡般歸來,否則這具行走的軀殼裡,那份巨大的空洞將永遠無法填補。
日子在壓抑的寂靜中流淌。一個普通的、毫無征兆的下午。天空是淺淡的灰藍色,幾縷薄雲懶散地漂浮著。城堡裡回蕩著學生們下課後奔向休息室或圖書館的腳步聲和交談聲,帶著一種劫後重建的、小心翼翼的活力。羅莎抱著幾本厚重的魔法史課本,獨自一人走在通往赫奇帕奇地下休息室的走廊裡。她的腳步很慢,影子被斜射進來的陽光拉得很長,顯得格外單薄孤寂。
就在她即將走到通向廚房走廊的岔路口時——
“唳——!”
一聲清越嘹亮、穿透力極強的鳴叫,如同劃破凝滯空氣的利刃,毫無預兆地在她頭頂響起!
羅莎的腳步猛地頓住,身體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瞬。她下意識地抬起頭。
是福克斯!鄧布利多的鳳凰!它正優雅地懸停在她前方幾步遠的半空中,金紅色的羽毛在下午的光線下流轉著神聖而溫暖的光澤,長長的尾羽如同燃燒的火焰。鳳凰那雙充滿智慧、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金色眼眸,正溫和而堅定地注視著她。
福克斯沒有再鳴叫,隻是輕輕拍打著巨大的翅膀,懸停在那裡,然後朝著城堡上方——校長室的方向,微微偏了偏它高貴的頭顱。那姿態,是一個清晰無誤的邀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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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,在羅莎空茫的心湖深處漾開。鄧布利多……他找自己?為什麼?無數個念頭如同細小的氣泡,在她麻木的思維裡升起又破滅,最終隻留下一種近乎本能的、混合著疲憊和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疑惑。她沒有猶豫太久,或者說,她此刻的狀態也容不下太多複雜的思考。羅莎抱著書的手臂緊了緊,默默地改變了方向,跟隨著空中那道指引般的金紅色光影。
通往校長室旋梯的石獸依舊沉默地蹲踞著。福克斯發出一聲短促悅耳的鳴叫,石獸便無聲地向一旁滑開,露出後麵緩緩旋轉上升的石階。羅莎踏上旋梯,每一步都像踩在鬆軟的棉花上,有些不真實。福克斯在她頭頂盤旋著,翅膀扇動帶起的暖風拂過她的發梢。
校長室的門虛掩著。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:牆上打鼾的曆代校長肖像畫,棲架上梳理羽毛的福克斯剛剛引路的那隻?還是另一隻?羅莎混沌的思緒已無法分辨),空氣中彌漫著蜂蜜檸檬糖、舊羊皮紙和某種寧靜魔法的混合氣息。鄧布利多似乎並不在壁爐前那張高背椅上。
就在羅莎的目光習慣性地掃過房間,準備開口詢問時——
她的呼吸,連同她身體裡所有流動的血液,在刹那間,徹底凍結!
校長室寬大的落地窗前,下午柔和的光線如同金色的薄紗,靜靜地流淌進來。在那片溫暖的光暈裡,站著一個身影。
一個穿著斯萊特林銀綠相間校袍的身影。
修長挺拔的身姿,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和一絲與生俱來的優雅。淩亂卻如同上好烏木般的黑發,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。他背對著門口,微微仰著頭,似乎在專注地眺望著窗外遠處禁林起伏的輪廓,又像是在感受這久違的、真實的陽光灑在皮膚上的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