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如同溪水,在清水鎮這座小院中靜靜流淌。塗山璟的身體日漸好轉,已能下床在院中緩步行走,甚至能幫著芍藥整理一些簡單的草藥。新生的皮膚在陽光下透出脆弱的粉白,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如同蜿蜒的藤蔓,纏繞在他清瘦的軀體上,依舊是觸目驚心的存在。
塗山璟內心的掙紮卻愈發劇烈。他清晰地感受到思思目光中那份沉甸甸的、超越了憐憫與恩情的東西。那是一種專注,一種近乎霸道的在意,一種將他牢牢護在羽翼下的強勢溫柔。當他因夢魘驚喘時,她會立刻出現在榻邊,冰涼的手指帶著安撫的靈力輕輕按在他汗濕的額角;當他笨拙地試圖幫忙卻打翻藥碗時,她隻是平靜地拂去濺到衣袖上的藥汁,用清冷的語調說“無妨”,眼底卻無半分不耐;當她念書時,他偶爾能捕捉到她落在他側臉上那長久停留的、帶著複雜情緒的目光……
這一切,都讓他那顆死寂冰冷的心,如同被投入滾燙熔岩的寒冰,劇烈地沸騰、融化,又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。他明白自己的心意——那早在她將他從地獄邊緣拉回的日夜中悄然滋生的情愫,早已如同藤蔓般纏繞住他的靈魂,無法剝離。
他更明白思思的心意。那雙冰封的眸子裡為他燃起的火焰,那份不容置疑的“要他回來”的執著,早已超越了一切言語。
可是,那遍布全身、醜陋猙獰的疤痕,那曾經被拔去指甲、如今雖經靈力滋養卻依舊顯得脆弱畸形的手指,那偶爾還會在睡夢中驚悸顫抖的身體……這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鎖,死死地拖拽著他,將他釘在自卑的深淵裡。他無數次在心底嘶吼:皓翎慕,那是皓翎最尊貴、最強大的王姬!是冰封千裡、風華絕代的存在!而他,塗山璟,隻是一個被至親背叛、被踐踏到泥濘裡、連軀體都殘破不堪的廢人!他如何配得上她?如何敢玷汙她的光芒?
每一次思思靠近,每一次感受到她目光的溫度,那強烈的渴望與更深的自厭便如同兩股力量在他體內瘋狂撕扯,讓他痛苦不堪。他試圖後退,試圖用沉默和閃躲築起一道牆,將她推開。可思思卻像最固執的獵手,寸步不讓。她的目光如同實質的繩索,牢牢地將他鎖在她的世界裡。
這種無聲的拉鋸,在某個寧靜的午後達到了臨界點。
思思坐在廊下,正專注地用冰係靈力凝練一枚小小的、如同水滴般剔透的冰晶。塗山璟坐在她幾步之外的石凳上,靜靜地看著她。陽光落在她低垂的側臉上,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,專注的神情褪去了平日的冰冷,顯出一種近乎聖潔的柔和。這一幕美得讓他窒息,也讓他心頭的自卑如同毒藤般瘋狂蔓延。
他下意識地攏了攏衣襟,試圖遮擋脖頸處一道猙獰的疤痕。這個微小的動作卻沒能逃過思思的眼睛。
她抬起眼,目光精準地落在他下意識遮掩的手上,隨即又移向他躲閃的、充滿痛苦掙紮的眼眸。那冰封的眼底,瞬間翻湧起清晰的不悅和一絲被刺痛的心疼。
“塗山璟。”她放下手中的冰晶,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,“你在怕什麼?”
塗山璟的身體猛地一僵,喉結滾動了一下,卻發不出聲音。
思思站起身,一步步走到他麵前。她的身影擋住了陽光,將他籠罩在一片帶著清冽氣息的陰影裡。她微微俯身,那雙冰魄般的眸子直直地望進他慌亂自卑的眼底深處,帶著不容置疑的審視。
“是怕這些?”她的指尖,帶著一絲冰涼的靈力,極其輕緩地、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,拂過他下意識想要遮掩的、鎖骨下方一道深色的疤痕。那冰涼的觸感如同電流,瞬間竄遍塗山璟的全身,讓他戰栗,也讓他瞬間僵直,動彈不得!
“還是怕我?”思思的聲音更低了,帶著一種奇異的壓迫感,她的臉離他極近,呼吸間清冷的氣息拂過他的臉頰,“怕我會嫌棄?會厭惡?”
塗山璟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,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,幾乎要衝破喉嚨!他想否認,想逃離,但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,隻能被動地承受著她目光的審判和指尖那冰冷卻又滾燙的觸碰。
“看著我!”思思的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命令式的強硬,指尖微微用力,迫使他抬起頭,無法再逃避她的目光。
四目相對。塗山璟在那雙冰眸深處,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——那個殘破、自卑、驚慌失措的自己。但更讓他靈魂震顫的是,那倒影的周圍,沒有他想象中的鄙夷或憐憫,隻有一種深沉的、幾乎要將他吞噬的……痛惜和一種近乎偏執的……占有欲!
“皓翎慕……”他艱難地擠出她的名字,聲音沙啞破碎,帶著絕望的哽咽。
“我在。”思思打斷他,眼神銳利如刀,仿佛要剖開他所有隱藏的心思,“塗山璟,你聽清楚。我救你,不是為了得到一個卑躬屈膝的仆人!我要的,是你這個人!是你的心!是你塗山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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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每一個字都像重錘,狠狠砸在他搖搖欲墜的心防上。
“你的傷疤,是你活下來的證明!是你戰勝了那個蛆蟲的勳章!它們一點也不醜陋!”她的指尖劃過他頸側的疤痕,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、宣告主權般的意味,“它們屬於你,也屬於我!屬於那個把你從地獄裡搶回來的皓翎慕!”
“至於配不配得上?”思思的唇角勾起一絲極其冰冷、卻又帶著驚心動魄光芒的弧度,那是一種屬於皓翎王姬的、睥睨天下的傲然,“我說你配得上,你就配得上!這大荒,誰敢置喙?”
擲地有聲的話語,如同驚雷,徹底劈開了塗山璟心中最後一道、也是最堅固的自卑枷鎖!那積壓了太久的、幾乎要將他溺斃的情感和渴望,如同決堤的洪流,再也無法抑製地衝垮了所有堤壩!
他猛地伸出手,不顧一切地抓住了思思那隻停留在他疤痕上的手!那布滿傷痕、曾經連抬起來都困難的手,此刻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,緊緊攥著那冰涼的柔荑,仿佛攥住了救命的浮木,也攥住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!
“思思……”他不再是尊稱“皓翎慕”,而是喚出了那個隻屬於親密之人的小名,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,帶著哭腔,也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、孤注一擲的勇氣,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巨大的情感衝擊讓他語無倫次。
思思沒有抽回手,任由他緊緊攥著。她看著他那雙被淚水模糊、卻終於不再躲閃、而是充滿了熾熱愛戀和孤勇的眼睛,那張冰雪雕琢的臉上,冰層終於徹底消融,露出了底下壓抑已久的、同樣洶湧澎湃的情感!
她微微俯身,另一隻手輕輕捧住他布滿淚痕的臉頰,冰涼的指尖拭去他的淚水。然後,在他震驚、狂喜、難以置信的目光中,她低下頭,冰涼的、柔軟的唇瓣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憐惜,極其輕柔地、印在了他鎖骨下方那道最猙獰的疤痕之上!
轟——!
塗山璟的腦中一片空白!所有的自卑、痛苦、過往的黑暗,都在這一吻下被徹底擊碎、蒸發!隻剩下那烙印在疤痕上的、帶著清涼氣息的柔軟觸感,如同燎原的星火,瞬間點燃了他全部的生命!
他再也無法思考,用儘全身的力氣,猛地將眼前的人緊緊擁入懷中!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!身體因激動和虛弱而劇烈顫抖,淚水洶湧而出,浸濕了她肩頭的衣衫。
“思思……思思……”他隻能一遍遍地、如同囈語般喚著她的名字,帶著失而複得的狂喜和無儘的眷戀。
被他緊緊抱著,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和滾燙的淚水。她沒有掙紮,反而伸出手臂,同樣用力地回抱住了他清瘦卻顫抖的身軀。
她將臉埋在他頸側,嗅著他身上混合著藥味和淡淡草木氣息的味道,閉上了眼睛。冰封的心湖,在這一刻徹底解凍,洶湧的情感如同春潮,將她淹沒。一種前所未有的、失重的幸福感和歸屬感,牢牢地攫住了她。
窗戶紙,終於在這一刻,被這熾烈的情感和那個印在傷痕上的吻,徹底捅破。
從此,小院裡的空氣徹底變了味道。
塗山璟眼中的陰霾仿佛被陽光驅散,雖然身體依舊帶著傷痕,但整個人卻煥發出一種劫後重生的明亮光彩。他看向思思的眼神,不再躲閃自卑,而是充滿了毫不掩飾的、滾燙的愛意和依賴。他會主動去牽她的手,哪怕指尖依舊有些僵硬;他會笨拙地嘗試為她綰發,雖然總是弄得鬆鬆垮垮;他會坐在廊下,專注地看著她修煉冰係法術,眼底滿是純粹的欣賞和驕傲。
思思身上的寒意也消散了大半。她依舊清冷,但那清冷中卻透出了隻對塗山璟一人綻放的暖意。她會在他嘗試綰發失敗時,唇角微揚,自己抬手利落地重新挽好;她會在他看書時,默不作聲地將一杯溫熱的、恰好是他能入口溫度的茶水放在他手邊;當他因噩夢驚醒,她會第一時間將他擁入懷中,用輕柔的冰係靈力撫慰他的驚悸,在他耳邊低語:“我在,璟,彆怕。”
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。院中的石凳,總能看到他們並肩而坐的身影,有時低聲交談,有時隻是安靜地依偎著看雲卷雲舒。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,灑在他們交握的手上,仿佛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。
如膠似漆。
這個詞用在曾經冰封千裡的皓翎王姬和從地獄歸來的塗山公子身上,顯得如此不可思議,卻又如此真實。
芍藥感覺自己快要被齁死了,也快被閃瞎了。
她麵無表情地端著藥碗走過廊下,看到自家王姬正被塗山璟小心翼翼地喂著一顆洗乾淨的野果,王姬雖然依舊沒什麼表情,但眼神裡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柔和簡直讓她起雞皮疙瘩。
芍藥麵無表情地在院子裡晾曬草藥,看到塗山璟拿著書冊,非要擠到正在閉目凝神的王姬身邊,美其名曰“沾沾靈氣”,結果沒看幾頁就靠著王姬的肩膀睡著了,而王姬竟然沒有把他凍成冰雕,反而調整了下姿勢讓他靠得更舒服些!
芍藥麵無表情地準備晚膳,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和偶爾的輕笑……那笑聲,是芍藥服侍王姬兩百多年來,從未聽過的!清泠泠的,像冰珠落在玉盤上,卻帶著真切的愉悅!
芍藥默默地、用力地翻了個白眼,將手裡的青菜洗得嘩嘩作響。內心瘋狂吐槽:夠了!真的夠了!這戀愛的酸腐氣息簡直要淹沒了整個清水鎮!以前是冰窟窿,現在是蜜罐子!這反差……她老人家的小心臟有點承受不來!她隻能更加努力地“忙碌”起來,爭取離這對周身冒著粉紅泡泡、眼神拉絲能纏死人的“連體嬰”遠一點,再遠一點!芍藥:謝邀活人微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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