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紅的宮牆在春日的暖陽下依舊透著森嚴的冷意,熟悉的飛簷鬥拱,卻不再是安陵容記憶中那座埋葬了她所有希望與掙紮的墳墓。馬車轆轆,碾過平整的宮道,她——何玉蓉,端坐其中,指尖無意識地拂過袖中父親塞給她的銀票,那厚實的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定。身側,喜兒穩重,巧兒靈動,兩個從小伴她長大的心腹婢女,此刻也屏息凝神,好奇又緊張地透過車簾縫隙打量著這座天下最尊貴的囚籠。
車窗外掠過的景象,熟悉得讓她心悸,卻又因全新的身份和心境而顯得陌生。前世踏入此門時,是戰戰兢兢的待宰羔羊,是寒酸卑微的安答應;今日,她是背負著江南漢官集體期許的何玉蓉,是五品官員的嫡女,更是帶著前世血淚教訓重生的靈魂。甄嬛、皇後、皇帝……那些刻骨銘心的麵孔在腦海中閃過,最終沉澱為眼底一片冰冷的決心。
“小姐,”巧兒忍不住低呼,帶著初入深宮的驚歎,“這皇宮,比畫上的還要氣派百倍!”
喜兒立刻輕扯她的衣袖,低聲糾正:“慎言!入宮了,規矩第一,以後要時刻記著改口叫‘小主’。”她轉向何玉蓉,眼中帶著安撫,“小主放心,奴婢們定會謹守本分。”
何玉蓉安陵容)微微頷首,目光沉靜如水,不見絲毫慌亂:“無妨,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罷了。”語氣平淡,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掌控欲。這一次,她不是棋子,她是執棋人。她要一步步,穩穩地,向上爬!
覲見乾清宮的過程,短暫得近乎敷衍。乾隆帝弘曆尚在先帝孝期,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倦怠與疏離。何玉蓉規規矩矩地跪在冰涼的金磚地上,垂首斂目,將“文靜”二字演繹得恰到好處,不多一分,不少一毫。她能感覺到上方那道審視的目光,短暫地停留,帶著帝王慣有的冷漠評估。
“何氏?”年輕帝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漫不經心,“瞧著甚是文靜。便封為靜答應吧。皇後,其餘的事宜,你看著安排。”一句評語,一個封號,輕飄飄地落定,沒有恩寵,沒有額外關注,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顆石子,連漣漪都吝嗇激起。
“靜答應……”何玉蓉在心中默念,唇邊掠過一絲極淡的、冰冷的弧度。前世是“鸝”,今生是“靜”,終究逃不開一個被定義好的、溫順無害的標簽。也好,“靜”便是她最好的偽裝,是她蟄伏的甲胄。
很快,富察皇後注:乾隆元後富察氏)的懿旨傳來——賜居永壽宮偏殿。
當何玉蓉在引路太監的帶領下,帶著喜兒、巧兒踏入永壽宮偏殿的院門時,一股混合著塵土和衰敗草木的氣息撲麵而來。院子不大,角落裡的雜草肆意叢生,幾乎沒過腳踝,幾株枯樹伸展著光禿扭曲的枝椏,如同絕望的手臂。殿門上的朱漆斑駁剝落,窗欞也蒙著厚厚的灰,處處透著久無人居的蕭索與荒涼。這景象,比前世初入宮時住的延禧宮還要破敗幾分。
“小主,這……這地方……”巧兒倒吸一口涼氣,圓睜的眼睛裡滿是難以置信和替主子感到的委屈,“這也太……太荒涼了些!皇上雖然沒……可富察皇後娘娘她……”她終究沒敢把抱怨說全,但意思已然明了——這安排,未免太不上心。
兩個麵生的小太監已恭敬地候在階下。一個看著憨厚敦實,臉圓圓的,帶著討喜的笑;另一個身形精乾,眼神靈活,透著一股機敏勁兒,下盤也較常人更穩些。
何玉蓉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們:“叫什麼名字?”
憨厚的那個立刻跪下:“回小主,奴才小祿子。”
機敏的那個緊隨其後,動作乾脆利落:“奴才小安子,給小主請安。”
何玉蓉安陵容)心中了然。前世那些太監的嘴臉和下場曆曆在目。她需要一個踏實穩重的,也需要一個機靈能辦事、必要時甚至能護點周全的。她抬了抬手,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:“起來吧。小祿子,以後你叫‘來福’;小安子,你叫‘來安’。”
“奴才來福來安),謝小主賜名!”兩人再次叩首,聲音洪亮。
安頓箱籠,整理簡單的內室。巧兒終究按捺不住,趁著暫時無外人,湊到何玉蓉身邊,壓低聲音,語氣又快又急,帶著明顯的不平:“小主!您看看這地方!簡直比冷宮好不了多少!剛才奴婢去打聽熱水,聽幾個路過的嬤嬤嚼舌根,說昨兒個晚上,皇上在禦花園散心,不知怎麼的,召了南府一個彈琵琶的樂姬伺候,當場就……就臨幸了!今兒一早聖旨就下來了,封了答應,聽說還有封號呢!叫什麼‘玫答應’!她一個樂伎出身的,憑什麼啊?小主您可是正經官宦人家的嫡小姐,還是皇後娘娘安排入宮的,怎麼……”
“巧兒!”喜兒這次聲音嚴厲了些,眉頭緊鎖,“禍從口出!宮闈之事豈容你我置喙?小主自有主張,輪不到你在這裡替小主著急上火!”她擔憂地看向何玉蓉,生怕這些話讓主子難堪或亂了心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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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玉蓉卻仿佛沒聽到巧兒的抱怨,她的目光落在窗外一叢枯死的薔薇藤上,臉上不見絲毫怒意或沮喪,反而浮現出一種近乎冷酷的了然。她甚至輕輕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,氣定神閒地開口,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讓整個偏殿忙碌的人都聽得見:
“急什麼?來日方長。”
她不再理會巧兒的困惑,目光掃過荒蕪的庭院,開始冷靜地發號施令,條理分明:
“來福,你力氣大,帶人先把院中的雜草徹底清乾淨,一根不留。那些枯死的樹枝也砍了,堆到牆角陰涼處,曬乾了當柴燒。手腳利落些。”
“來安,”她看向那個眼神靈活的小太監,“你腿腳快,去內務府跑一趟。領幾把新掃帚、簸箕、水桶,再問問,不拘什麼品種,討幾盆耐活、葉子綠得精神的盆栽來。這院子太荒,看著死氣沉沉,不像個樣子。”她頓了頓,補充道,“若有人問起,就說是靜答應想拾掇一下偏殿院子,沾點生氣。”
最後轉向喜兒:“喜兒,你去禦花園。不必往熱鬨名貴的地方去,找些僻靜角落,開得精神的花兒,不拘是月季、茉莉還是旁的,顏色鮮亮些,氣味清雅的更好。折幾支飽滿的回來,插在殿裡那個白瓷瓶裡。”
她的指令清晰、冷靜,帶著一種天然的掌控力。來福和來安立刻應聲而動,連原本替主子不平的巧兒,也被主子這份沉靜感染,壓下心頭的急躁,跟著喜兒去幫忙。
看著來福吭哧吭哧地拔除帶刺的荒草,看著來安腳步輕快地消失在宮門外,何玉蓉獨自走到廊下。春日午後的陽光帶著暖意,灑在她沉靜如水的麵容上。她微微眯起眼,仿佛在享受這難得的“靜”,又仿佛在透過這陽光,審視著這座全新的紫禁城。
玫答應?封號?侍寢?
何玉蓉安陵容)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、帶著血腥味的譏誚。前世,她見過太多這樣“一飛衝天”的“出頭鳥”。華妃當年何等盛寵無雙?結果呢?餘鶯兒憑一曲得寵,囂張跋扈,最終如何?甄嬛初入宮時“莞”字封號獨領風騷,引來多少明槍暗箭?甘露寺的苦楚,難道不是“出頭”的代價?
乾隆的後宮,對她而言是迷霧重重的新戰場。富察皇後賢名在外,但後宮之主的手段豈會簡單?誰是潛藏的毒蛇?誰是真正的盟友?那個新得寵的玫答應,來得正好!讓她去吸引六宮的妒火,讓她去承受妃嬪們的試探和打壓,讓她用自己的“得寵”去丈量這深宮的水有多深,皇帝的恩寵有多涼薄,富察皇後的底線又在哪裡。
“爬得越快,摔得越慘。”何玉蓉在心中無聲地複述著這用生命換來的箴言。這一次,她絕不做撲火的飛蛾。她要做的,是潛伏在陰影裡的獵人,是盤踞在枯枝上的毒蛇。她的“靜”,是蓄勢待發的靜默。這看似荒涼的永壽宮偏殿,是她精心選擇的蟄伏之地,是她觀察風雲變幻的了望塔。
看著來安敏捷地避開一根帶刺的枯藤,何玉蓉的眼底,閃過一絲屬於安陵容的、淬煉於前世地獄的冰冷鋒芒。
帷幕,才剛剛拉開。而她,有的是耐心和手段,等待屬於她的時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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