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招娣的手確實巧。那張灰兔皮經過她一番細致的鞣製、拉伸、晾曬,去除了腥膻,變得柔軟而富有光澤。她沒用一針一線縫合,而是用了一種老輩傳下來的、極為細巧的編織手法,將皮子邊緣處理得妥帖又結實,最後做成了一條厚實暖和的毛皮圍脖。灰撲撲的毛色均勻細密,摸上去手感極好,圍在脖子上,定然能擋住最刺骨的寒風。
滿月的眼睛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,緊緊地盯著母親手中那條已經完工的圍脖,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寶。她的眼眸中流露出滿滿的羨慕和喜愛之情,嘴唇微微動了動,發出一聲輕聲的讚歎:“這毛可真好啊,油光水滑的……”
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,想要觸摸一下那柔軟的皮毛,感受一下它的光滑和細膩。然而,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觸碰到圍脖的瞬間,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,又怯怯地將手縮了回來。她擔心自己那粗糙的手指會不小心勾壞了這漂亮的皮毛,破壞了它的完美。
站在一旁的月初,將姐姐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。她看到姐姐那既渴望又不敢觸碰的模樣,心中不由得一軟。於是,她脫口而出:“姐,喜歡嗎?下次我再去山裡的時候,多抓幾隻兔子回來,也給你做一條更厚實的圍脖!”滿月聞言,立刻抬起頭,眼睛亮晶晶的,臉上綻開驚喜又期待的笑容,重重地點頭:“嗯!”
何招娣小心地將圍脖疊好,臉上帶著審視成果的滿意,但更多的是盤算。她沉吟了一下說:“這圍脖是好東西,但咱家誰也用不起這麼紮眼的東西。下午我去費家問問費大奶奶,看她收不收這個當毛領子。她家底厚,見識廣,興許能看上眼。”
她頓了頓,又盤算著後路:“要是費家不收,咱就下次趕集的時候,賣給走貨販子郭龜腰,他常年收這些山貨皮子,就是價格肯定要被壓一壓。”
到了下午,何招娣揣著那條兔皮圍脖,仔細整理了一下衣襟,便往費家大宅去了。
晚上,當她做完幫工回來時,腳步明顯比往日輕快了許多。一進院門,臉上就帶著掩不住的喜氣,甚至從懷裡小心翼翼掏出一個小油紙包,打開一看,裡麵竟是兩塊做得十分精巧、散發著甜香的紅棗糕!
“快來看!”何招娣聲音裡都帶著笑,將紅棗糕遞給眼巴巴望過來的兩個女兒,“費家大奶奶買下那條圍脖了!她說咱這皮子處理得乾淨,毛色也齊整,正合適!還說是趕巧了,他家二少爺不是馬上要娶村子寧家的大小姐了麼,這圍脖剛好可以給未來二奶奶添件禮,顯得彆致又暖和。你們猜賣了多少?”
滿月和月初都屏息望著她。
何招娣伸出三根手指,壓低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喜悅:“三塊大洋!足足三塊現大洋呢!”
“三塊?!”滿月驚得捂住了嘴,眼睛瞪得圓圓的,隨即巨大的驚喜湧了上來,“娘!那……那上次欠王郎中的那兩塊大洋,豈不是可以還上了?!還能剩下一塊!”
一塊現大洋,對於林家來說,可是一筆能辦不少事的活錢啊!壓在心頭許久的債務巨石仿佛瞬間被移開,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輕鬆和希望的味道。何招娣將那小油紙包往前推了推,臉上帶著難得的、柔和的笑意,輕聲道:“這紅棗糕是費家大奶奶賞的,說是給丫頭們的零嘴。你們兩姐妹,一人一塊,快吃吧。”
那兩塊紅棗糕做得十分精致,小巧玲瓏,表麵泛著誘人的油光,鑲嵌著暗紅色的棗肉顆粒,甜香氣絲絲縷縷地飄出來,與家裡平日粗糲的食物氣息截然不同。
滿月和月初看著那兩塊精致的糕點,不約而同地咽了口口水,眼中流露出渴望。但她們對視一眼,都沒有立刻伸手去拿。
滿月先拿起一塊,小心地掰成兩半,將稍大的那半遞給月初。月初接過,卻沒有吃,而是也學著她的樣子,將自己那塊完整的糕點掰開。
然後,姐妹倆一起,將手中各自的一半糕點,遞到了父母麵前。
“爹,娘,你們也吃。”滿月的聲音輕輕的,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堅持。
月初也跟著點頭,把糕點往母親手裡塞:“我們一起吃。”
何招娣愣住了,看著遞到眼前的半塊紅棗糕,鼻尖猛地一酸,連忙彆開臉,嘴上卻道:“哎呀,給你們吃的,給我們老家夥吃做什麼,快自己吃了……”
林大海也搓了搓粗糙的大手,憨厚的臉上有些無措:“就是,爹娘不愛吃這甜膩玩意,你們吃,你們吃。”
但姐妹倆固執地舉著手,眼神清澈而堅定。
何招娣終究拗不過女兒,顫抖著手接過了那半塊糕點。林大海看著小女兒遞來的東西,也默默接了過去。
何招娣低下頭,極小口地咬了一點,那細膩的甜味和棗香瞬間在口腔裡化開,是她幾乎已經忘記的味道。她嚼了很久,才低聲喃喃道:“嗯……真甜……”
林大海將那小半塊糕點整個放進嘴裡,粗糙的咀嚼了幾下,似乎想仔細品味,又似乎舍不得很快吃完。他咽了下去,喉結滾動了一下,看著兩個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女兒,古銅色的臉上露出一個有些複雜的笑容,重複著妻子的話:“嗯,甜,真甜。”
這甜味,不僅僅來自於紅棗和糖,更源於兒女這份赤誠的孝心。這半塊小小的糕點,比他們過去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來得珍貴和甜蜜。破舊的土屋裡,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,雖然生活依舊艱苦,但這一刻,家人的心緊緊靠在一起,比任何東西都要富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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