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冰冷而尖銳的問號在他腦中盤旋,揮之不去。
林楓下意識地轉動著手中的筆,目光卻死死鎖在那份《合作意向書》上。
蘇晚晴的簽名清秀而有力,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篤定。
可現在,這三個字在他眼裡,卻像是一份提前寫好的判決書。
他沒有聲張,甚至沒有讓身邊的趙子軒察覺到他愈發沉重的呼吸。
他隻是默默地將學生會那則語焉不詳的公示延期公告截圖,與陳默發來的那條私信並排放在電腦屏幕上。
一個是次日清晨,一個是昨夜2317。
時間線在邏輯上嚴絲合縫,卻也因此顯得更加觸目驚心。
一個績點常年霸榜、手握無數榮譽的學姐,為什麼要在深夜潛入後勤處的檔案室?
那地方陰暗潮濕,存放的都是些陳年舊檔,對一個光芒萬丈的天之驕女來說,根本沒有任何吸引力。
除非,她要找的東西,見不得光。
她在查我們?
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,就被林楓強行壓了下去。
這不合邏輯。
如果她想毀掉“共享爸爸”這個項目,有無數種更簡單直接的方式。
在路演時公開質疑他們的數據,或者向校方舉報他們的“低俗”創意,任何一種都比深夜潛入檔案室來得安全高效。
可她沒有,她甚至還投了讚成票,簽了這份意向書。
林楓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他打開了另一個程序,那是之前為了開發校園app,陳默利用公開接口爬取並整理的校園卡通行記錄數據庫。
雖然涉及隱私的部分早已被校方加密,但基礎的刷卡時間和地點卻是公開信息。
他輸入了蘇晚晴的學號。
近三日的記錄清晰地呈現在眼前。
數據像一個沉默的證人,揭示著她雷打不動的規律。
每周三、周日晚上七點到十點半,她必然會出現在圖書館三樓的考研自習區,風雨無阻。
然而,昨夜的記錄卻出現了一個詭異的斷點。
2230,圖書館三樓自習區門禁刷卡離開。
下一條記錄,不是寢室樓,也不是校門,而是2317,後勤綜合樓。
在那裡,她足足停留了四十七分鐘。
0004,後勤綜合樓門禁刷卡離開。
林楓的手指在觸摸板上輕輕敲擊著,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。
後勤樓的檔案室,根本不對學生個人開放,除非有導師的簽字批條或是行政部門的特彆許可。
她一個學生會主席,或許能動用某些特權,但這行為本身就充滿了疑點。
“她到底在找什麼?”林楓幾乎是貼著屏幕,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,“我們的黑曆史?還是……孫老板的把柄?”
“你怎麼了?魂不守舍的。”趙子軒終於還是察覺到了林楓的異樣,他湊過來,壓低了聲音,“是不是覺得那個蘇晚晴有問題?”
林楓抬起頭,迎上趙子軒探尋的目光。
他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問道:“你覺得呢?”
“我……”趙子軒撓了撓頭,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,“我說件事,你彆笑我。上次我在食堂,想偷拍小雅,就是咱們班那個……結果被她撞見了。”
林楓的眉毛一挑。
“我當時嚇壞了,以為她要去舉報我,那我不就成了全校聞名的變態了?”趙子軒心有餘悸地說,“結果你猜怎麼著?她什麼都沒說,隻是等我出來的時候,很平靜地跟我說了一句話。”
“什麼話?”
“她說,‘喜歡一個人,不該讓她成為彆人手機裡的笑柄’。”趙子軒複述著,眼神裡透著複雜的情緒,“我當時就愣住了,感覺自己特彆齷齪。她明明可以讓我身敗名裂,但她沒有。”
林楓的心頭猛地一震。
“喜歡一個人,不該讓她成為笑柄。”
“你們用荒誕包裝認真,我很欣賞。”
這兩句話,看似毫不相乾,內核卻驚人的一致。
她似乎總能穿透現象,直抵事物的本質。
“對,我也覺得她不像壞人。”另一邊正在做俯臥撐的張野也插了進來,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,“那天在路演後台,她讓我彆跟孫鵬那夥人動手,我本來以為她要拉偏架,可我看她眼睛了,一點都沒躲閃,特真誠。”
一直沉默不語的陳默,默默地將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轉向林楓,屏幕上已經跳出了一行行滾動的代碼。
“後勤處的檔案係統有二次驗證,但我可以繞過去,查到她具體登錄過的檔案編號和查閱日誌。給我十分鐘。”
“等等!”林楓幾乎是脫口而出,他伸手按住了陳默即將敲向回車鍵的手指。
寢室裡瞬間安靜下來,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