寢室裡靜得隻剩下主機風扇的嗡鳴,和陳默鍵盤上偶爾迸出的清脆敲擊聲。
林楓的目光死死釘在屏幕上那幾行由數字和代碼組成的記錄,它們像一條冰冷的毒蛇,纏繞著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。
高遠的校園卡,每周二、周四、周六,晚二十一點整,準時刷入蘇晚晴所在的生命科學樓b區實驗室。
停留時間,不多不少,恰好二十三分鐘。
這個時間點,正是蘇晚晴整理完當天最後一份數據,離開實驗室的時刻。
他像一個精準的影子,在她離開後,悄無聲息地占據她剛剛留下的空間。
更詭異的是權限來源那一欄,赫然寫著“導師授權”。
可蘇晚晴親口說過,她的導師,那位在神經科學領域頗有建樹的老教授,此刻正在大洋彼岸的德國參加一場為期半年的學術交流。
一個身在國外的導師,如何能精準地為一名學生,在特定的時間段,開放另一名學生的實驗室權限?
謊言。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。
林楓的指尖在冰涼的桌麵上輕輕敲擊,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蘇晚晴遞還他記事本時的那個眼神。
那雙清澈的眸子裡,有真誠的謝意,更深處,卻藏著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疲憊與戒備。
他當時以為那是源於繁重的科研壓力,現在看來,遠不止如此。
他低聲自語,聲音輕得仿佛怕驚動了潛伏在暗處的什麼東西:“他不是在追求她……他是在監視她。”
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,在404寢室裡激起了漣漪。
一直戴著耳機分析代碼的陳默抬起了頭。
正躺在床上用手機看搞笑視頻的趙子軒也收斂了笑容,罕見地沒有開玩笑,他皺著眉回憶著:“說起來,那天在聯誼會上,高遠看蘇晚晴的眼神就有點不對勁。那不是喜歡,更像……看著一件即將到手的藏品,一種不容他人覬覦的占有欲。”
“藏品?”正舉著啞鈴鍛煉的張野停下了動作,肌肉賁張的手臂上青筋畢露,“我呸!若此人敢動我兄弟所……所關心之人,我必以武會之,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!”
“彆衝動,”林楓立刻製止了他,聲音不大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,“你現在衝過去把他打一頓,除了讓她陷入更危險的境地,沒有任何意義。我們需要的是證據,是搞清楚他到底想乾什麼。”
“證據?”陳默推了推眼鏡,手指在鍵盤上疾飛如舞,“簡單。生命科學樓b區的實驗室雖然內部沒有監控,但走廊的公共區域有。我已經拿到了訪問權限。”
屏幕上的畫麵迅速切換,快進的影像中,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每周二、四、六的深夜準時出現。
高遠每次進入後,都徑直走向走廊儘頭的一個金屬櫃,那是存放實驗原始記錄和樣本的地方。
他打開櫃門,停留的時間非常短暫,大約九十秒,然後便匆匆離開。
“他在乾什麼?偷東西?”張野疑惑道。
“時間太短了,不像偷竊實物,”陳默的分析緊隨其後,“更像是在複製數據。我查了高遠的手機型號,最新款的旗艦機,支持高精度的遠距離掃描功能。結合他在圖書館數據庫的搜索記錄……林楓,你猜他最近在搜什麼?”
林楓的心沉了下去:“彆告訴我,是‘腦電波情緒識彆算法’。”
“完全正確,”陳默的語氣裡沒有絲毫得意,隻有凝重,“這正是蘇晚晴公開發表過的一篇論文的研究方向。他不僅在監視她的人,還在覬覦她的研究成果。”
整個寢室陷入了沉默。
一個披著“優秀學長”和“深情追求者”外衣的幽靈,正在用最高效、最隱秘的方式,一步步侵吞蘇晚晴的一切。
“必須試探他一下。”林楓很快做出了決定。
計劃簡單而直接。
趙子軒以其“社交恐怖分子”的天賦,攔住了剛從圖書館出來的高遠,臉上掛著標誌性的賤笑:“高遠學長,請教個問題!我最近想追個女生,情話庫存告急,你追蘇學姐這麼久,肯定經驗豐富,傳授幾招唄?”
高遠顯然對這種搭訕習以為常,禮貌地笑了笑。
趙子軒話鋒一轉,看似不經意地提及:“對了,我聽說蘇學姐最近在搞一個超厲害的課題,叫什麼‘情感共鳴預測模型’?聽名字就覺得好浪漫啊,是不是研究這個就能知道女生在想什麼了?”
高遠的眼神在那一瞬間,出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閃爍,快得如同錯覺。
但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:“晚晴她就是太拚了,我隻是看她辛苦,偶爾幫她整理一下資料,讓她能早點休息。”他的語氣充滿了關切,卻完美地避開了權限來源和研究內容的核心問題。
趙子軒回來彙報時,林楓心中最後一塊拚圖已經歸位。
高遠在撒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