淩晨三點的宿舍樓,寂靜得像一座被遺棄的孤島。
當屏幕上躍動的代碼字符連同整個世界一同陷入黑暗時,陳默的心臟也跟著停跳了一拍。
維持了他四十八小時亢奮狀態的腎上腺素瞬間被冰冷的恐懼所取代。
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椅子上翻下來,摸索著找到那個積了灰的備用ups電源,像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衝出寢室門。
走廊的聲控燈應聲而亮,慘白的光線將他奔跑的影子在牆壁上拉扯得扭曲變形。
值班室的門虛掩著,透出昏黃的燈光。
陳默氣喘籲籲地推開門,看到的卻不是他那台嗡嗡作響的主機,而是一個空蕩蕩的桌麵,以及宿管王姨正在合上的登記本。
“王姨,我的電腦……”陳默的聲音因為急促的奔跑而沙啞。
王姨抬起眼,鏡片後的目光沒有絲毫波瀾,她用筆頭點了點登記本上的一行字:“404寢,高功率違禁電器,暫扣至學期末。”那字跡工整得近乎刻板,每一個筆畫都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鐵欄。
陳默的腦子“嗡”地一聲,所有的力氣仿佛都被抽乾了。
他扶著門框,嘴唇翕動了幾下,才擠出破碎的音節:“那是我……爸媽走後,唯一留下的生日禮物。”他的聲音不大,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,讓整個值班室的空氣都凝滯了。
這個在寢室裡永遠沉默寡言,仿佛與世界隔著一層透明屏障的少年,此刻眼眶罕見地泛起了紅色。
跟在後麵聞聲而來的林楓,目光越過陳默顫抖的肩膀,落在了被王姨放在牆角的主機上。
那機箱外殼被改裝得麵目全非,密密麻麻的接口和外接線路如同複雜的神經係統,昭示著它遠非一台普通的娛樂設備。
林楓瞬間明白了,那不是遊戲機,那是陳默這個孤僻少年與整個世界對話、甚至賴以生存的終端。
回到寢室,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。
趙子軒一拳砸在桌子上,壓低聲音怒道:“欺人太甚!不就是個破宿管嗎?等她睡著了,我們直接去夜襲值班室,把主機偷回來!”
話音未落,一隻大手猛地將他按在了牆上。
張野高大的身軀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壓迫感:“你小聲點!你知道什麼?王姨的女兒在醫院,昨晚我看見她一個人蹲在樓門口哭。”
這個消息讓趙子軒的怒火瞬間熄滅,寢室裡再次陷入沉默。
林楓沒有說話,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折疊的紙,那是他剛才在值班室門口撿到的,王姨匆忙間掉落的記事本複印件。
他將紙攤開,上麵的字跡和登記本上的一樣工整,卻記錄著截然不同的內容。
連續三天的記錄都指向同一個問題:“3號樓東側空置房漏水未修,已上報。”“漏水問題持續,有短路風險,再次上報。”“無人處理。”
看著那幾行重複卻無奈的文字,林楓忽然明白了王姨那近乎苛刻的嚴格從何而來。
她不是在濫用權力,她是在用自己唯一能掌控的規則,去徒勞地填補整個後勤係統無人理會的漏洞。
她收走大功率電器,不是為了刁難誰,而是真的害怕這棟老舊的線路在某個雨夜不堪重負。
“404緊急會議。”林楓的聲音打破了沉寂,他把那張複印件推到眾人麵前,“我們得換個思路,‘合規化生存’。”他豎起三根手指:“第一,把陳默的主機包裝成‘學習工具’,讓她找不到沒收的理由。第二,邀請王姨擔任我們寢室的‘特邀安全顧問’,把敵人變成盟友。第三,我們聯合其他寢室,起草一份宿舍安全用電公約,把壓力分攤出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