座談會的會議室裡,空調的冷風吹得人心頭發緊。
名貴的西裝包裹著趙子軒,他調整了一下領帶,鏡片後的雙眼銳利地掃過在場的每一位教授和係領導。
他刻意營造出的那種暴發戶式的焦躁與不耐煩,在這一片溫文爾雅的學術氛圍中顯得格格不入,卻也因此無人敢輕易忽視。
他清了清嗓子,聲音不大,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:“各位老師,我就是隨便問問,我兒子他們班好幾個同學都說,周教授的物理課根本搶不到。我就納悶了,是不是這課有什麼道道,專門留給那些保研的尖子生了?”
這話問得直白又無禮,瞬間點燃了空氣中的尷尬。
被稱為周教授的老者眉頭擰成一個川字,他推了推眼鏡,語氣嚴肅而克製:“這位家長,我必須澄清,我們的選課係統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,從來沒有劃定過任何所謂的內部名額。”他的聲音裡透著學者的嚴謹與不容置疑。
一旁的林副導眼看氣氛就要僵住,連忙笑著打圓場:“哎,家長您彆誤會,周教授的課確實是熱門,競爭激烈是正常的。不過嘛……”他話鋒一轉,似乎想解釋得更詳儘一些,卻無意中推開了一扇半掩的門,“為了保障我們重點科研項目的梯隊穩定性,今年實驗班在選課流程上,確實有一個小小的‘預分配’機製。這都是為了學術傳承,為了讓最合適的學生進入最需要的項目裡,您理解一下。”
“預分配”。
三個字輕飄飄地落下,卻在趙子軒的耳朵裡炸響。
他臉上的表情恰到好處地從不滿轉為“原來如此”的恍然,嘴上附和著“哦哦,那我就懂了,為了科研嘛”,手指卻在桌下,不動聲色地按下了手機的發送鍵。
一段清晰的錄音,連同這三個致命的字眼,瞬間跨越校園,飛向了林楓的手機。
幾乎是同一時間,在圖書館的僻靜角落,林楓見到了李思雨。
這個因為一門基礎課始終選不上而被迫延畢一年的轉專業女生,眼眶通紅,聲音裡帶著長久壓抑後的顫抖。
“我試了整整四個學期,”她低著頭,手指緊緊攥著衣角,“每一次,都是掐著秒表進去的,服務器剛開放,我按下確認鍵,屏幕上就冷冰冰地跳出‘名額已滿’。後來我才聽說,有些人根本不用自己搶,他們用腳本,用外掛,在淩晨三點,係統維護的瞬間就把位置給鎖死了。”
她的聲音越來越低,最後從包裡摸出一張被捏得有些發皺的紙,遞給林楓。
那是一張手寫的名單。
“就是這十個人,”她指著上麵的名字,語氣裡是無力的憤恨,“每個學期,周教授的班裡都有他們。雷打不動,從不落空。”
林楓接過名單,指尖感到一絲涼意。
他迅速調出陳默之前整理的數據,兩相對照,心臟猛地一沉。
名單上的十個人,無一例外,全部隸屬於那個傳說中的“精英自習團”。
所謂的公平選課,早已在看不見的地方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,而這個缺口,正被一個叫做“梯隊保護”的默契無聲地守護著。
線索開始清晰,但時間卻成了最大的敵人。
林楓通過在教務處工作的老同學老劉得知,選課係統的後台日誌隻保留七天,下周一就是例行的清檔日。
一旦日誌被清除,腳本操作的痕跡將永遠消失。
他必須在這之前,找到那個能撬動整個利益鏈條的活證據。
他的目光,最終鎖定在了王浩的身上。
第二天中午,林楓端著一杯奶茶,出現在圖書館三樓最偏僻的閱覽區。
王浩正戴著耳機,臉色蒼白地盯著麵前的電腦屏幕。
林楓像是不經意路過,將奶茶輕輕放在他的桌上。
“偶遇”的戲碼簡單直白,但開口的第一句話,卻如同一記重錘,砸在了王浩的心上。
“你昨晚在中心機房刷課,手有點抖。”
王浩的身體瞬間僵住,他猛地抬頭,眼中的驚恐一閃而過,隨即被強作的鎮定掩蓋:“你……你說什麼?我聽不懂。”
林楓沒有逼問,隻是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,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:“我知道你不是主謀。你隻是在執行命令。”他頓了頓,目光落在王浩的電腦屏幕上,那裡正開著一個電路分析的課程論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