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扇被無數次踹開又合上的404寢室門,在這一刻,隨著一道金屬門軸不堪重負的呻吟,緩緩開啟。
門外的光線湧入,勾勒出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林楓回來了。
他身上還帶著醫院消毒水和初秋涼風混合的味道,不算好聞,卻讓寢室裡凝固的空氣瞬間流動起來。
趙子軒、張野、陳默,三個人像被按了暫停鍵的雕塑,目光齊刷刷地釘在他身上。
林楓沒有說話,隻是平靜地走進來,將門帶上,隔絕了走廊的喧囂。
他反手將一個牛皮紙文件袋拍在寢室中央那張堆滿雜物的方桌上,發出“啪”的一聲輕響。
這聲響動,仿佛就是那個等待已久的指令。
“這是什麼?”趙子軒第一個湊上來,眼神裡混雜著好奇與不安。
文件袋沒有封口,封麵上是陳默用代碼生成器打出的藝術字,粗獷又帶著一絲不羈——《404生存白皮書》。
而在標題下方,還有一行更小的手寫字,是林楓的筆跡,力透紙背:“我們不是學霸,不是天才,也不是好人。但我們,是兄弟。”
僅僅是這幾行字,就讓三個人的呼吸微微一滯。
林楓拉開椅子坐下,動作不帶一絲煙火氣,卻自然而然地成了這張桌子的中心。
他修長的手指翻開封麵,露出裡麵的第一頁。
“第一條:允許失敗。”林楓的聲音不大,卻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,“趙子軒可以繼續送外賣,張野可以接代寫單,陳默可以用ai輔助完成作業——但這一切,都必須告訴我。”
寢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。
趙子軒的臉漲得通紅,張野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,而陳默則推了推眼鏡,鏡片後的目光晦暗不明。
林楓的這條規定,像一把手術刀,精準地剖開了他們每個人內心最隱秘、最不願示人的傷疤。
那是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協,是他們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“汙點”。
林楓沒有催促,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,眼神裡沒有審判,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。
他知道,信任的重建,比摧毀它要困難一萬倍。
他需要的不是口頭上的道歉,而是一份能將四個人重新捆綁在一起的契約。
良久,空氣仿佛被抽乾。
趙子軒猛地抬起頭,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,他第一個舉起了手,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:“我……我以後要借錢,先找林哥。絕不再碰那些該死的校園貸。”
他說完,像卸下了千斤重擔,整個人都鬆弛下來。
張野緊隨其後,他深吸一口氣:“我的代寫單,以後隻接能力範圍內的,賺的錢……分你一份,不,我們四個平分,作為寢室公共基金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陳默身上。
這個沉默寡言的技術宅隻是輕輕點了點頭,從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放在桌上:“這是我做的一個小程序,可以監控我們每個人的消費情況和接單記錄,數據共享,實時預警。密碼是……404。”
林楓的嘴角,終於勾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白皮書的第一頁,也是最重要的一頁,通過了。
幾天後,404寢室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——輔導員孫老師。
她是被林楓以“404重啟會議”的名義邀請來的。
孫老師手裡拿著一份打印出來的報告,神情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四個風格迥異卻又奇異地融洽的男生。
“這是‘錯題漂流瓶’互助項目的匿名調查問卷反饋,”孫老師將報告放在桌上,“我發給了所有參與過的三十七名學生,有效回收三十三份。其中,有百分之八十九的學生表示,這是他們‘第一次感受到學習不是孤軍奮戰’。”
這個數據讓趙子軒和張野的眼睛都亮了。
這無疑是巨大的成功,是對他們所有努力的最高肯定。
張野甚至有些激動地看向林楓,似乎在說:看,我們做到了!
林楓卻隻是搖了搖頭,他將那份報告推了回去,語氣平靜得可怕:“孫老師,我們不是救世主,我們做這一切的初衷,隻是不想再有人像我們一樣,差點為了一口飯,背叛自己的兄弟。”
他頓了頓,拋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決定:“所以,我決定,將‘錯題漂流瓶’的整個運營模式和後台數據,無償移交給學生會公益部。404寢室,從今天起,轉為這個項目的技術顧問。”
“什麼?”張野第一個跳了起來,“憑什麼?這可是我們……”
“我們以後乾嘛?”趙子軒更關心實際問題。
林楓靠在椅背上,懶洋洋地攤開手,露出了一個欠揍的笑容:“繼續當鹹魚啊。但這一次——我們一起爛泥扶不上牆。”
這個決定看似荒唐,卻讓孫老師她明白了,林楓要的不是名利,而是保全這個小集體的純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