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的冰冷順著屏幕蔓延，幾乎要凍結他手腕的脈搏。
404寢室的陽台，晨風帶著初秋的蕭瑟，吹得人頭腦異常清醒。
林楓的拇指懸在那個小小的紅色垃圾桶圖標上，隻需輕輕一按，那個雨夜裡記錄下的一切，蘇晚晴最狼狽也最真實的瞬間，就會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。
這或許是對她最好的保護。
“彆刪。”
一個聲音幽幽地從背後傳來，趙子軒頂著一頭亂發，睡眼惺忪地探出半個身子，手裡還端著刷牙的杯子。
“那個視頻，是她的‘不在場證明’，證明她不是一台完美的機器。她遲早會想看的，在她準備好和過去的自己和解時。”
話音未落，林楓的手機屏幕頂端毫無征兆地彈跳出一條提示。
微信的綠色圖標旁，是一個紅色的“1”。
推送信息清晰地顯示著——蘇晚晴更新了一條朋友圈。
更關鍵的是，那條動態下方有一行灰色小字：僅你可見。
林楓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他下意識地點了進去。
沒有精心修飾的自拍，沒有獲獎證書，也沒有圖書館的打卡記錄。
配圖是一張被撕碎的日程本殘頁，皺巴巴的紙張上，還凝固著半圈褐色的咖啡漬。
照片的焦點對準了殘頁上用秀麗字跡寫下的“晨間閱讀”和“英語聽力”兩行字，它們被一道淩厲的筆鋒劃破，仿佛一道猙獰的傷疤。
配文隻有簡短的一句話：“今天，我沒打卡。”
沒有表情，沒有標點，像一句冷硬的陳述，又像一聲壓抑了太久的歎息。
林楓盯著那張圖片和那行字，久久沒有動作。
他沒有點讚，也沒有評論。
指尖劃過屏幕，卻仿佛能觸摸到那撕裂紙張時決絕的力道，和那背後隱藏的顫抖。
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，他無意中撞見她在活動後台揉著發酸的臉頰，她當時抬頭看見他，有些窘迫地解釋：“笑多了，臉會酸。”
這一刻，那句話和眼前這條動態重合了。
他瞬間明白了，這不僅僅是一次對規則的反抗，更是一種小心翼翼的、幾乎稱得上是卑微的試探。
她在用這種方式，向唯一能看見這條信息的人發出信號——我搞砸了，我不再完美了，我甚至有點糟糕……這樣的我，你還會認嗎？
她在等一個人，等那個人告訴她，這樣的自己，也沒關係。
林楓深吸一口氣，迅速截下圖，反手發進了404的寢室群裡，隻附了四個字：“她開始寫了。”
群裡瞬間被激活。
張野幾乎是秒回：“臥槽！就給他一個人看？這算不算愛情的公開宣告？”
緊接著，群裡傳來陳默的一條語音，裡麵是抱枕砸在肉體上的悶響和張野的痛呼。
“閉嘴！這是戰爭的號角，不是戀愛的酸臭！”
下午，林楓抱著幾本專業書，故意繞了個大圈，走向圖書館外的玻璃連廊。
陽光透過玻璃，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蘇晚晴正低著頭，慢慢地走著，像一隻脫離了雁群的孤鳥。
她穿著一件寬大的灰色衛衣，帽子罩住了半張臉，往日裡精致的妝容蕩然無存，頭發也隻是用一根皮筋隨意地在腦後紮成一束。
她不再是那個光芒萬丈的校花，而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，甚至因為那份抽離感，顯得比周圍的人更加格格不入。
林楓放慢腳步，在她經過身旁時，像是才發現她一樣，略帶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。
“蘇晚晴？”
她猛地抬頭，眼裡閃過一絲慌亂，像被驚擾的鹿。
林楓沒有給她閃躲的機會，將手裡一直捂著的另一件東西遞了過去。
那是一杯熱可可，溫熱的暖意透過紙杯傳來。
“聽說‘不打卡’的日子，容易手腳冰冷。”
他的聲音很平淡，沒有調侃，也沒有追問，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。
蘇晚晴愣住了，視線從他臉上移到那杯熱可可上，猶豫了幾秒，最終還是伸出手接了過來。
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，那股暖流似乎順著手臂，一直傳到了心裡某個冰冷的地方。
她捧著杯子，低下頭，輕聲說：“我媽今天給我打了七個電話，問我為什麼沒去上課。我都告訴她，我在學生會開一整天的會。”